伊撒有些烦躁的拧起眉,那抹罕见的脆弱转为不悦, 他冷声说:“和你没关系。”
褚颜道:“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朋友了。”他把胳膊搭在少年的肩上, 后者抿着唇,却没有试图挣脱,“你当时亲口说和我做朋友的,别想反悔。”
伊撒依旧沉默不语。
褚颜默默把揽住他肩膀的胳膊收了回来,和他一样抬头看着夜空, 薄雾笼罩的不远处有闪烁的红点, 嗡嗡作响的无人机慢悠悠飞过来, 其上有两束红光不停的扫s,he着四周。见到飞行器,褚颜下意识的把伊撒按在自己身上,让他尽量躲在身后不被扫到。
不料那无人机飘到他们头顶时,红光直直的扫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竟没有发出警报声来。
褚颜放开怀中的少年,惊奇道:“你做的?”
伊撒也不注重仪表,任由头发凌乱着,闷闷的嗯了一声。
褚颜把他头上的一根呆毛抚平,莫名觉得今晚这小鬼有点好亲近,坐在他身边,思索着用什么话打开他的心扉。
伊撒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绿眸中涌上疲惫,他在褚颜想开口时率先道:“知道那次我为什么会和你说从前的事吗?”
褚颜回忆着,伊撒和他叙说往事也只有那个时候,“那次…你说我扮女人那晚?”
伊撒不置可否。
褚颜问:“为什么?”
伊撒说的云淡风轻:“我也不知道。”
褚颜:“……这算什么回答?”
伊撒不理他,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想要从我身上博得好处也好,心怀叵测也好,都无所谓。”说着他由仰头改为专向身边的人,凝视着对方的黑眸,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人在他面前时总不爱带面具,好像在造成他是很‘特别’的一个人的假象。伊撒目光陡然变得冰冷,他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将你视为朋友,但以后你如果背叛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褚颜眼皮一跳,心里隐约觉得接下来伊撒会向他吐露不得了的秘密。
少年的发丝沾染上s-hi润的雾气,那双绿眸也像氤氲着淡薄的雾,他右臂上过长的纱布随风飘起,这人身上的成熟气息总让褚颜有种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成年人的错觉。伊撒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褚颜微怔。
“无论你还是马戏团的其他人,你们不属于雾都的公民,册上也没有你们的名字。我推测,「白」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艺名。”
褚颜垂下眼,笑道:“确实不是。”
伊撒理所当然道:“既然是朋友,总要把真正的名字告诉对方吧。”
褚颜凑近了他,唇边的弧度渐大,他说:“这么说来也是呢,不过我还从没把我真实的名字告诉过别人。”
伊撒感觉自己心漏跳了一拍。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所以感到荣幸吧,臭小鬼。褚颜这样想着,仍旧不动声色的微笑,“褚颜。”
对上伊撒疑惑的眼神,他重复道:“我的名字是褚、颜。”
伊撒匆匆撇开视线。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这个身体、这个人,如果他有意识的去吸引别人,那被相中的人肯定会心甘情愿的扑倒在他的脚下,成为此人的不二臣。
就像现在这样,仅仅一句‘你是唯一’就能在他心中引起轩然大波。
伊撒平复了下心情,咀嚼着从对方口中得知的陌生名字,随后转移这个话题:“那么,你来替我起个名字。”
褚颜笑着和他拉开距离,语调一如往常:“你不是有名字么?起什么?艺名?”
“不是。”伊撒摇摇头,“从今以后我一生都要用的名字。”
褚颜咂舌,没想到伊撒和他老父亲矛盾深到已经到了改名换姓的程度。伊撒像从他的表情里看到内心所想,淡然道:“他不是我父亲。”
褚颜:“……”
伊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疤痕提醒着他记忆在慢慢回归:“那个你假扮的女人,闯入我卧室说想见我的女人,教我怎样雕刻塑像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褚颜明显看到伊撒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少年的手,发现对方的温度竟然比冰块还要冷,不由把伊撒的两只手都抓了过来,为他取暖。伊撒像在隐忍着什么,字句在齿间艰难的蹦出来:“可是我杀了她。”
褚颜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伊撒猛地高喊出声,他眼圈泛红,眸中含泪,长久以来维持的骄矜倨傲崩塌不在,泄愤般的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慰我!!”
褚颜皱眉:“对不起。”
伊撒大口喘息了几下,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涌出,隐藏的秘密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我想起来了。她要我刻雕塑等她回来,她没有不守诺言,最后她回来了见我,可是我却不认识她了。我对她说:滚开,丑八怪。我还说「你会变得又老又丑,你马上就会死」。”伊撒撇过头,“当时我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擅闯进来的疯子,她长发凌乱、面目全非、满身脏污,她怎么可能是我记忆中那个人?所以我叫她去死,她就真的死了。”
伊撒低声絮语:“就算她是个疯子,我也没想过要她死,我不知道说出那句话她就会死,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
褚颜重新握住他的手,默不作声的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