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笑道:“你真是聪明,不愧为伽罗刀的传人。我就是谢不度。”
苏小缺惊色顿去,道:“难怪你这等风范气势。也只有谢前辈,当年能跟我聂叔叔一较高下。”
谢不度叹道:“你错啦,十年前我就不是聂十三的百招之敌,何况如今?”
苏小缺道:“我听聂叔叔提过,当年他四海游历时,曾上赤尊峰与前辈一战,对失空斩刀法很是推崇,还和你相约让天璧去白鹿山习武。”
他一则因谢不度是谢天璧的父亲,二则看谢不度伤病如此,尚意态舒广,心中钦佩,因此言语间敬重有加。
谢不度却摇手笑道:“不必一口一个前辈,你若不嫌弃,便叫一声谢叔叔就好。”
见苏小缺点头应了,方道:“那年隆冬寒夜,大雪如刀,我失空斩将有大成,便行至赤尊第一峰,夜上第一峰头,想借雪势风劲参悟刀道。谁知却在崖顶看到一个人静静坐着看雪,风声呼啸,雪花繁密,却没有一片沾到他的衣衫发梢。他身前就是崖边,整个人似凌驾于天地寒威之上,望之直如神人。”
苏小缺知那人必是聂十三,遥想当年聂十三风雪中寂天寞地的傲岸,不禁悠然神往。
谢不度道:“我见这人功力不俗又私闯赤尊峰,当下向他挑战,一通姓名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聂十三。当年我三十七岁,刚击败了灵鹫寺的空极,又独身闯七星湖,破了沈墨钩和玄武七宿的联手,自负得紧,虽知聂十三有武林第一人之称,也丝毫无惧。”
苏小缺笑道:“谢叔叔胆子真大,若是我早就屁滚尿流望风而逃了。”
谢不度大笑道:“你说的很是,所以我现如今就只剩了胆还是完好,别的都破破烂烂不成个样子。”
“聂十三见我拔刀,却不肯出手,只问我失空斩参透没有。我说最后一刀还不能信手而来,聂十三便说道:“我不着急,对手难求,我陪你在这峰头上领悟这最后一刀,待你刀术大成,再战不迟。”
说罢当真毫不藏私,以江河剑为我借鉴,又用所学刀法为我补充,三日三夜,我们在赤尊绝顶,渴了饮雪,饿了便吃他随身携带的干粮。”
“那三个日夜,我所得到的远超十年所学,突破了刀术的极限,进入一个全新境界,欣喜万分,只觉视野所及,连一片雪花的坠落都有了与往日不同的感觉。再忆起与空极、沈墨钩等人的交手,登时羞愧万分暗自侥幸,连当时自认为臻于完美无人可挡的几招刀法,如今都是处处笨拙随手可破。”
苏小缺听得热血沸腾,不禁大是懊恼自己在白鹿山偷懒耍滑的种种可耻行径,道:“我和天璧都打不赢沈墨钩那老狐狸,聂叔叔教了我们这等差劲弟子,气也要气死了。”
他说着自己,偏要拽上谢天璧垫背,谢天璧练刀从来就是冬三九夏三伏,却因为打不赢沈墨钩,生生被按上了差劲的罪名。
谢不度笑了笑,吩咐水莲子给苏小缺倒上一碗绿豆莲子汤,道:“你和天璧都还小,习武切忌冒进,而且沈墨钩的廿八星经也有个极大的隐患,再过个十年五载……也许不用你们动手,他就自行认输了。”
苏小缺伸舌头舔一下莲子汤,冰凉甜美,忙喝了一大口。
谢不度看他喝完汤,目中神色很是柔和,道:“天璧受伤,在云来客栈时,你连药都帮他先尝,我心里很是感激。天璧遇到你,是我这些年来最高兴的事。”
苏小缺略有些不自在,打岔道:“你刚说到刀术大成,后来呢?”
谢不度静了静,道:“聂十三也是大为欢喜,他素来冷淡,但看到我最后一刀时,眼神却豁然专注犀利。当时雪停日出,太阳照在冰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我知他出手定不会容情,当下先发制人,拔出刀来。”
“我用的刀叫做雪魄苍龙刀,刀身雪白晶亮,本就能聚摄光芒再反激而出,更兼冰雪烈日本就能灼伤人眼,因此刀一出鞘,反射出百倍的厉芒,便是聂十三,也只能暂且闭目。”
“聂十三只是用一把极普通的青锋剑,我原本无意以兵刃取胜,只是一来知他武功远高于我,二来初窥堂奥,深知前景无限,只想在此战中全身而退。”
苏小缺听到此处不禁点头,若一个人一穷二白无牵无挂,定然比一个坐拥江山财雄势大的人更容易面对死亡,因此千百年来,往往是帝王最为怕死,常常以倾国之力求仙问药。
“聂十三目不能视,长剑随意所指,随我刀势而变。其实从第一刀开始,我便输了,只当时不自知。”
“拆了百十招,我便被他逼到崖边,足下万丈危崖,乱石林立,聂十三却退开两步,收剑道:“今日且先作罢,十年后咱们再比。”我虽是沮丧失落,却也庆幸能安然活着,凭这几日和这一战所悟,将来定会更有进益。”
苏小缺听到此处,奇道:“这不是很好吗?后来你怎会伤成这样?”
谢不度苦笑道:“武林正道称我赤尊峰为魔教倒也并非完全污蔑。聂十三放过我,我却陡生恶念,见他双目未睁,悟得方才那五十招,他一直是后发制人,趁我刀势已老,这才随机应变,以客犯主,已迟胜急。当时心念一动,雪魄苍龙刀一分分慢慢贴近他的胸口……”
苏小缺虽知这一战的结果,却忍不住替聂十三担心,急道:“你……你好生无耻!”
谢不度摇头叹道:“聂十三又怎可能受制于如此卑劣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