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雨以前赶到大主教府吗?”
“估计很难。”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黑压压的云块在暗灰色的天空翻滚,不时有蜿蜒而下的闪电把大地一瞬间照得惨白,接着是轰隆作响的闷雷。最后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该死的!”年轻人裹紧了外套,不过无济于事。夜幕降临了,冰冷的雨水把他们浇得浑身透湿,步伐开始由于身体的疲累和山路的湿滑而踉踉跄跄。这片古老的森林只能用蛮荒来形容,也许以前根本就没人经过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粗糙的枝条不时地抽打他们的肩背,好几次他们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前进的道路,不得不劈开一些低矮的灌木才能勉强走过去,有时靴子深深地陷进了泥泞里,用力才能拔出来。除此之外就只有吞没一切的暴雨和雷电,和无边无际、叫人几近绝望的黑夜。然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还是沉稳地、不紧不慢地走着,用他披风的一角护着风灯的火焰。那冷峻的态度再次叫人不寒而栗。不是他的身体极为强健,就是有坚硬得骇人的精神在支持着他。不过谁都咬着牙一声不吭,勉强地跟着他的步伐。他们不得不承认,在绝望的黑夜里,现在他是唯一的、神秘的希望。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当雨势稍稍变小的时候,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身后两个人随即止住脚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用掺杂了焦急和疑虑的目光期待着他开口。于是他指指前方:“看得见灯火吗?”
疲惫的旅行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向远处望去。即使在雨幕之中也能清楚地看到,循着下山的方向,在平旷的开阔地带中的点点灯光和房屋模糊的形状,它们顺着一条河的方向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两岸,在紧靠着河岸的山丘上还建有一座城堡,隔着遥远的黑夜也能感觉得出那里的灯火辉煌。
“特里尔!我们到了!”年轻人的声音立刻亢奋起来,“感谢天主!” 戴毡帽的人也舒了一口气。
“现在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黑衣人低声说道,“我还要赶路。”
“噢,是的,我忘了。十分感谢您。”年轻人用微微带着歉意的语调按着胸口,“假如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可能今夜就困在森林里了,真是不敢想象。我名叫兰德克。这位是我的朋友……”
“我叫乌尔默。”兰德克的同伴把毡帽摘下来,“多谢您。”
“你们可以叫我亚瑟。”黑衣人对他们的热情并没有坦诚回应的意思,然而他把手里的风灯递给兰德克,“这个你留着。”
“您怎么?……”兰德克惊讶地捧着它;乌尔默接着他问道:“您不是还要赶路吗?”
“拿着吧。下山的路很滑,你们需要照路。”黑衣人把他的风帽往下拉了拉,“我不需要。”
“谢谢!真福的圣母保佑您!”兰德克充满感激地大声说道。
黑衣人对他的感激不置可否,转身离去。下一刻他披着长披风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浓密的树林和夜色之中。
兰德克举着灯和乌尔默继续朝前走。越接近人烟,身上的寒冷就好像被亮光驱走了一样。石板铺成的城镇小路虽然因被雨水冲刷,踩上去还有些打滑,可总比靴子陷进泥泞的山路里好得多了。街道两旁大部分的店铺已经收摊打烊,只有一些酒馆的木窗格子里透出暖洋洋的昏黄灯光,还有人嬉笑吵闹的声音。“我们在进城堡以前最好去买一匹马来。”兰德克突然开口说。
“虽然你说得很对,不过这么晚上哪去买?”乌尔默回答说,“不管怎么说,今天可足够受的。马被偷了,在森林里迷路,还遇上暴雨。”
兰德克沉默了一阵,摩挲着风灯被磨得极为光滑的金属提手。“还好我们遇见了他。”
“不一定是好事。”乌尔默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簇快要熄灭的火光,慢慢地说道,“据说在符腾堡的森林里有一种奇异的鬼怪。它们能装扮成人的外表,但是有骇人的力气。它们能从风和云的征兆中判断即将到来的灾难。有不少农民把它们当作神来崇拜,也有人说它们噬食人肉。这就是我家乡的传说。”
“你是想说刚才为我们带路的是鬼?”兰德克嗤笑出声,“鬼会拿着一盏风灯照路吗?”
“所以他把它留给我们。”
“你的意思是他拿着灯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可他救了我们的命。”
“也许。”
交谈间,两个人已经穿过了特里尔城镇的街道,来到了城堡所在的山丘脚下。
特里尔城紧邻着发源于法国的摩泽尔河建造,如果顺着河流的上游继续走,就可以到达卢森堡境内。
这时是1522年的6月。历史在某些时候,往往像无法控制的河水那样疯狂倾泻,而在此时此地,它经过了一个开阔的浅湾,而暂时停歇下来——然而仅仅是暂时的。席卷整个德意志和欧洲的风暴还尚未波及到这里。在这个时候,特里尔作为德意志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属于罗马天主教会所有。它的历代主人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同时也是特里尔的大主教。
两个旅行者登上山丘,来到城堡外围的两座塔楼之间。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进入大门前,他们被守门的卫兵例行公事地拦下来。
“我们奉命来晋见格莱芬大主教。”兰德克此刻的语调缓慢、严谨,丝毫找不出年轻人的鲁莽轻率,他从怀里拿出装文件用的纸筒——它保存得很好,一点也没有浸湿——给卫兵看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