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呼喊出什麽名字,他的唇微微开启,反覆开合几遍,才终於能喊出自己所想要念出的名字来。
「......阿滚标?」他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四处张望。「阿滚标?爸?」
压迫感。
这个世界大到没有回音,是一片虚无。
他忍不住喉间一紧,紧张地喊:「爸──!衣飒?喂......阿滚标!」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绕著他快速转动,轻轻低笑。
他忍不住拔腿跑起,白雪之间渺无人烟,寂静得恐怖。终於他好不容易在远方看见人影,没管是谁,他只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後一把拉住那人。那人回过头,血红色的眼闪著惊讶。「小披......?」他说。
他忍不住失声大哭。
──「跟著这种人很幸福,你能肯定他会不离不弃,自私一点来说,就是他永远不会先离开」。
所以,在那场彷佛走不出的梦境里,你才会是我寻到的第一人。私心希望著的,所谓的不离不弃。
能够体会这种感情之後,他真正无法了解自己的父亲。
这些都是他的学生,他怎麽下得了手?
他一手抚上阿滚标的颊,终於忍不住痛哭失声,眼泪不断地流,像是永远流不尽。他眯起眼,紧紧抿起双唇,白皙的拳头握紧,甚至捏出青筋。他忍无可忍地打上一旁的句柱,猛地回头大叫:「搞什麽!还不快治疗!楞在那里做什麽!非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吗?你们是废物吗!快点动作!」气极,他的怒吼回盪在广大的神殿里头。
直到那群傻去的人有了反应,各自动作起,他才深呼吸口气,回过身,面无任何表情,眼底却承载著无数的悲痛。
悲痛至极。
他轻声问一旁的人,语气冷然。「总理什麽时候会来?」
「总理已经在路上了。」
「嗯,赶快准备好,我要施治愈术,你们在一旁辅助我。」冷淡的眼神扫过旁人,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我要救活他们,要他们其中一个死了,我就让你们一起陪葬。」
黏稠的冰冷覆满全身,衣飒睁不开眼,看不清四周是什麽景色,闭著眼时感官更敏感,虽然已没有一开始那般痛不欲生,但这种从指尖开始入侵体内的阴冷,让他很不舒服。森寒,冷得恶心,又像拿著针缓缓挑开自己的指甲,又刺又麻,偶尔来一两阵强烈的剧痛,疼的让他想尖叫,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
阴湿,这个地方,就像是被遗弃的世界角落,连空气的抚触都让人感到绝望。或许醒不过来了,他突然有这种感觉。
或许真的醒不过来了。漫地铺撒著绝望。渐渐的他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昏沉,沉甸甸的,又有抽痛一下一下跳在太阳穴间,等到他想皱眉,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自身的能力,又细一回想,甚至快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为何在此处。
像有灰雾盘据在自己脑海,思考不得。
突然一阵电流窜上他的四肢,起初只是微弱的酸麻,接著,剧烈的电击穿透他,他想做出什麽反应,却完全无法动弹,随著电流而来的,是万箭穿心的痛苦。突然脑中清澈了,却浮现一幅又一幅炼狱的画面。
他在炼狱中死了好几遍,受肢解、活食、割千刀,血留遍地,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痛与恐惧,但那些痛他都咬牙忍了下来,只发出细微的抽气声。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要忍,就连那群不晓得是什麽生物的东西,在他断裂的手臂上洒上红蚁,他都紧紧咬著牙,任凭那群红色妖魔啃蚀过自己腐烂的身体,然後侵入眼窝。
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他不晓得为什麽自己在这里,只感觉到很沉很重的绝望覆盖著自己,浓浓的悲哀让他麻木,渐渐的感觉不到感情,就只剩下生理上得痛觉了。如果只是身体的痛,他真的没关系的。
心麻了,想不起什麽了,也就恐惧不了什麽。
就是内心有某一处亟欲想起,也终究勾不起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他只那麽想著的:很快就结束了。但他不晓得结束的,是他自己,还是这个令他窒息的世界。
突然场景更换,炼狱的景象消失,眼前是一片都市丛林,而自己站在一大厦露出水泥表面的顶楼,天空是带了点灰的蓝,阴阴的,世界无声,只有他站立在大厦最高曾,俯望这个毫无人烟的世界。围墙不高,甚至可以说没有围墙,有的仅是矮矮的、围住整个表面的水泥突起而已。他四处环顾,没有风,没有阳光,云凝结在灰天之中,几枝小草长在墙缝里,颓败的没有一丝活泼气息,连绿也是灰黑的。
几滩积水散落在水塔下的阶梯旁,欲滴下的水停止在半空,没有丝毫光泽。他只是淡淡地看著,然後转开视线。踏出脚步,他来到边缘,俯瞰底下铺著石油的街道。街上停了一些车,住宅边也种植了花,却没看到人影。
就像进到了一个全世界的人全被抽空的世界,连时间也在这个地方被抽取开来。所以万物凝结。他垂睫,站上灰惨的阶,往下望。突然有风起,狂乱且粗暴的冲过他的身,撩起黑蓝色的发丝,长发飞扬,肆无忌惮地舞动著。
「衣飒」。
他睁大眼,摇头。不,没有,他没有想想起来,他不想想起来。
「某些,最绝望的事情、最害怕的」。
这句突如其来窜入脑中的话让他皱眉。最绝望的事情──?不、他不是很懂。
身後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