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理亏,只好默默无语地揉了揉脑袋,再一看叶清桓那副阴沉得能吓哭小儿的尊容,也没敢抱怨他拿石子砸人,老老实实地上前破开了一溜房门。
这院子似乎是方家最机密的所在,无论是见不得人的密函、宝物还是大活人,全都杂乱无章地锁在里头。她先后发掘出了两三个秘库和一间小书房,才终于在最后一间屋子里找到了条暗道,回头一看叶清桓已饶有兴致地进了书房,便只好自己走下暗道去。
暗道并不长,高而阔,与寻常的廊道没有多少区别,底下连着个巨大而空旷的石牢,其中左右各列着一排牢笼,总共三四十个,鸟笼子似的悬在半空,上面皆罩着绘满了符的黑布,只在入口处的墙上有机关可以升降。
姜云舒捣鼓了半天,把所有的笼子都降了下来,这才一个个掀开黑布查看。
先头的几个笼子里空荡荡的,得费上不少力气才能在底下的乱草里发现几根凌乱的骨头,也不知道这些倒霉鬼已经死了多少年了。越往后,尸体便越“新鲜”些,奇异的是,无论是烂到一半的,还是刚死没几天的,尸身上都散发出一股与方才院子里如出一辙的异香。
姜云舒下意识地闭住气息,又接连扯开后面的黑布。
这才总算见到了活人。
只是这些人虽活着,但全都赤身裸/体,神智涣散,烂泥似的瘫在笼子里,偶尔有几只惨白的手臂从铁笼缝隙垂下来,晃荡得如同索魂的白幡。
姜云舒心头一惊,连忙往后找去。
她一直搜索到最后几只笼子才见到川谷几人,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和其他刚被抓进来不久的人被关在末尾,衣衫完好,身上也未见伤痕,看起来只是被迷晕了而已。
她这才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赶紧给这三十来个幸存者挨个喂上清心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从隔壁的屋子里翻出来些衣裳,扔到那些大敞四开的笼子口,心里隔岸观火地庆幸,好在遇上了薛瑶,不然万一她那别扭师父也时运不济地被剥成这么个白斩鸡的造型,只怕不用等人来救,就得羞愤得把自己一头撞死。
她一想到这个场景,嘴角便禁不住抽了下,可她神色间的诡异刚露出个端倪,头顶上就又挨了一巴掌,叶清桓不知何时也进了石牢,慢条斯理地笼起袖子,横了一记眼刀过来:“小兔崽子!我早晚得让你气死!”
姜云舒十分冤枉,奇道:“我干什么了?”
叶清桓便不屑地冷笑:“我又不瞎,你那点心思都写在脑门上了——你们就是这小祸害的旧识了?”
他后半句话是对着刚走过来的几个人说的,白蔻还迷迷瞪瞪的没全清醒过来,闻言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并无异样的衣襟领口,拽着辛夷躲到了川谷身后。
川谷修为更高,缓过来得也更快,此时瞧见四周情况,又见到姜云舒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装死,顿觉赧然,只得苦笑着谢过。
因为中间波折横生,一行人总算回到客栈之后,叶清桓已很是疲惫,尚未痊愈的旧疾连着夜里刚添的新伤一起闹腾起来,他难受得厉害了,便不爱搭理人,径自回了房间歇息。
姜云舒虽与故人久别重逢,可最初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就又忍不住想起薛瑶的事情来。她惦记着叶清桓当时若有似无的那点郁色,便愈发心不在焉,终究还是找了个理由跑到了隔壁去。
叶清桓没料到她会凑过来,躺在床上攒了好一会力气,才慢慢地披衣起来,顺手挑亮了灯火。他掌着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姜云舒被霜打了似的蔫头蔫脑的模样,还欲言又止地在走廊里来回转圈。
便伸手把她拎进屋,哭笑不得地骂道:“快把你那一脸奔丧似的样子给我收了!老子还没死呢,你愁眉苦脸的给谁看!”
姜云舒瘪瘪嘴,拽住叶清桓的袖角,像个在父兄面前撒娇的小姑娘似的,小声哼唧道:“我心里难受……师父,你答应我,要一直好好的……”
叶清桓一怔,完全不明白她纠结难受个什么劲,怀疑这人大概是哪根筋搭错了,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她又说道:“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先走一步,你不要像薛前辈那样……”
她觉得薛瑶虽然脑子灵光得很,可心里却已经疯了。
随身带着爱人的骨灰寸步不离,全然不管对方是不是早已入了轮回,一门心思地守在过去的回忆里头不肯迈出来一步,这难道不是疯了么!
可惜叶清桓白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来得及学会什么叫做患得患失,无论是怎样的伤春悲秋,听在他耳朵里,真正能参透的都只不过是最浅显的薄薄一层。
在他看来,薛瑶那点破事除了倒霉以外,差不多都是她自己心志不坚作出来的,怎么也和他扯不上关系,便揉了揉姜云舒的发顶,随口敷衍道:“蠢丫头,你师父还不至于那么不顶用,但凡我还有一口气,还轮不到你想什么先走后走的事。”
姜云舒咬着嘴唇勉强笑了笑,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听了这貌似可靠、却并非她所期待的回答,便也明白过来,他大约真的是像他自己所言的那样,只把她当做徒弟看——若真是对一个人情根深种,哪怕是再坚定通透的人也难免有种种期盼幻想,生怕什么时候就与那无处不在的命运作弄不期而遇了,又怎会全然无忧无怖……
譬如她自己,平日里明明也挺看得开,唯独在这件事上,却总是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