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页:“这差不多是同样的时间,应当是从卢亦前辈兄长处返回不久,虞前辈随手记的,说是在附近乡间见到过个灵性天资超群的幼童,几乎想要收为弟子,可惜要照料重病的侄子,所以只得压下念头。”
叶清桓一时没明白:“所以呢?”
“别打岔!”姜云舒不满地抓住他的手,往书页上按了下去,“你再看这里。”
说话间,她翻开了第三册,先是在前面几页中找到了能证明时间的短短记录,随后握着叶清桓的手指一行行往后划,最终停在一段话上,说道:“算起来,这应当是钟浣出生前十来年的事,抱朴道宗广选弟子,一位长老路过附近,终于看上个衣钵传人,正欲收徒之际,被一伙来历不明却修法邪异的修士打伤,连乾坤囊都抢了,一点救命的丹药或是传讯的法宝都没留下,好像生怕人不死似的,幸好虞前辈路过,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她与叶清桓十指相叠,压在两行墨迹之间,微微加了一点力道,问道:“你不觉得,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过百八十年就接连出了两个天资异禀的修仙奇才,有些多得异常了么?”
见叶清桓眼中还含着一点未散的睡意,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别忘了,虞前辈已修成散仙法身,距登天不过一步之遥,而抱朴道宗当时是世间道修天宗,无数修者唯其马首是瞻,他们的长老只怕要比虞姨眼光还挑剔些!”
叶清桓沉默了一瞬,慢慢坐直了,神色终于一点点清明起来:“……奇才?”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许久,喃喃道:“确实是奇才……”
姜云舒一愣:“什么?”
她猝然的问话好似击破了悄然蔓延开来的寒意,叶清桓猛地一个激灵,他脸色倏地苍白了几分,勉强扯出一点不甚分明的笑容:“没什么。”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将胸中那些因故人旧事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压下去,接上方才的话题:“你说得没错,能让虞姨和当初的抱朴长老心动的,怎么也得是数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在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接连出现,确实怪异。”
一句话说完,叶清桓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瞥一眼尚未翻阅的最后一卷笔记,问道:“所以你又翻找了更早之前的?”
姜云舒古怪地笑了笑:“在虞前辈遇到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之前,大约也就几十年的工夫,她与卢亦前辈相识不久,偶然到附近乡间游玩时,听说有一老修家被杀,致死手段诡异,从未见过。村中百姓有人认得那位老修家,说他之前曾来过,欲收一乡民子弟为徒,约好三日后来接引,不想却被害死。”
叶清桓脸色愈发难看,问道:“那乡民之子天资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担心这穷乡僻壤会出现第三个“奇才”。
可姜云舒却摇头道:“不算太好,以你我来看,或许不差吧,但虞姨只说是平平。”
叶清桓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顺到喉咙口,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霎时又被噎住,猛地咳嗽起来。
他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平平?”
姜云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待他总算把咳嗽压了下去,才摊手道:“我琢磨了好久,但想来想去,可能真的是这样了。”
多不过两三甲子的时间里,如此荒蛮的寥寥几个山村之中,先出了个资质平平的修仙苗子,随后是个堪为散仙弟子的,再后来,甚至出了个让道修天宗的长老大喜过望,甘愿托付衣钵的。
这样的进展,若非此地有灵脉骤然变化而令生灵得到滋养,只怕就是……
“若是,”叶清桓抿了抿唇,声音略有些艰涩,“钟浣是什么人故意养育出来的……”
姜云舒没说话。
笔记简略,并未记载那些被修家看中的童子姓名,可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叶清桓还是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或许被掩人耳目地圈养在山野之间、不允许外人染指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
然而,若钟家远居东南的这一支真的早就被人选中了,数百年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催发血脉中的灵性,一次次试验,一次次改进,直到生出了钟浣这个好用的工具,终于得以将早已制定下的阴谋付诸行动……那么也就意味着作为神农血裔的姜氏,倾覆的结局只怕早已注定,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更改。
叶清桓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垂目沉默良久,低声说:“侍奉姜氏的神仆有四姓者,钟家人就是其一,在姜氏迁居旬阳时,他们家有一支被放了出去,渐渐泯于世人。但姜氏重情,看在旧日情分上,收留了那一支最后的遗孤,若不然,我家那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容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轻易混进去。”
然而当时却没人能想到,就是这因旧谊与怜悯而生出的百密一疏,最终却成了整个家族的催命符。
姜云舒忽然伸手揽住叶清桓的肩膀,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叶清桓微怔,随即笑起来:“是啊,不是我的错……我本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让钟浣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但如今看来不是。无论有没有我,她从来到姜家的那天开始,就已经……”
他虽在笑,却语声悲凉,更不见丝毫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沉沉叹了口气:“可我还是不明白,轩辕鼎闻所未闻,百草典也不过一本寻常药书,到底是什么人,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非要置姜家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