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自己天天在铜镜里头看见的,能不眼熟吗。他也没说破,怕她心里不痛快,扶着窗框的手却是攥紧了,冲黑羽递过去一个眼神,底下的人便动作开来,将有份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头的都一一记下了,就等着王爷秋后算账。
底下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到黑名单里头了,偶尔抬头窥探一眼楼上的动静,见景王爷和王妃都看得极为专注的样子,还暗喜这事似乎是有些眉目了,哪里知道自己是大难临头。
慕容明珠这边生着闷气,强忍着没当场发作,一旁的温婧蓉却是满脸高兴,眼中神采奕奕的样子,让他看着心情也缓了许多。等游行队伍一过临水阁,围堵的人群也跟着队伍去了,慕容明珠便让人把软轿给抬了,不等闹花神的结果出来就打道回府了。
二楼的人虽然失望,却也知道急不得,目送着景王府的仪仗去了,这才寻了家人奴仆也各自散了。
看完热闹回到别院,温婧蓉也累了,没跟慕容明珠聊上几句就睡熟了。他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好,就连她睡热了额头鼻尖冒出来的小汗珠也觉得可爱得紧。这副眉毛鼻子眼睛和嘴,旁人便是与她长得再相似,那也不是她。想从她身上找切入点的,却是献错了殷勤,犯了他的大忌。这些不长眼的让那些(妓)子顶了跟她相似的脸孔在外头招摇过市,这跟扇了他的脸有什么分别?心中无比珍惜的,却被人如此糟践,慕容明珠越想越恼火,偏生还有不怕死的,撞着点地把人给送到别院的后门。
小李管家对此相当为难,对方只留了名帖,还不等他通传,就把轿子给扔在了别院后门口,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让看门的婆子把人给看紧了,自己拿了名帖往主院里头寻慕容明珠拿主意。
一进到主院便看见有着黑衣的侍卫守着门口,王妃养的那只大黑狗就趴门前,晒着大太阳打着盹儿,听到他的脚步声只动了动耳朵尖,却是连眼睛都不睁一下。小李管家心下觉得有趣,这狗都快灵光得不像个(畜)生了,向王爷房里的大丫鬟银朵儿说了来意,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里头传,他便知道准是王妃已经睡下。果然,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里头才有了回声,他低眉顺眼地推门进了,老实地眼睛没有乱睃,说清楚了由头,又将手里的名帖送上了,便低头静静等待着王爷的示下。
“好一个承安县令,治地没见他有什么能耐,做起这等事来却是有本事的很,送女人都送到本王府上来了。”慕容明珠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里头包含着的怒气却是不减。
小李管家大气不敢出一声,越发低了头。
“现在人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人被送到后门口,小的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让婆子小厮看住了,等王爷处置。”
“把人给本王抬进来。”
“啊?”小李管家一时太过惊讶,没忍住嘴里的一声惊呼,抬头的瞬间看到自家主子脸上阴沉的神色,连忙又低下头,“小的这就去,敢问王爷,这人是要抬到哪里?”
“就先抬到柴房。”慕容明珠冷声吩咐道,回头看了一眼内室,虽然从他坐着的位置并不能看见什么。
“小的这就去。”小李管家背朝着门地退出房间,走到院子里才发觉额头上一抹,竟全是冷汗。自从他们家王妃进府之后,他已经是许久没有看到过王爷宛若修罗的这一面了,顺心日子过久了竟然也忘了,自家主子虽然生得一副玉公子的模样,骨子里头却是个再狠决不过的。这次这些大人们,可有好瞧的了。他摇头叹气着又一路小跑,跑到后门,让小厮们抬着轿子送到了后厨,到了地方一看,景王爷正坐着高抬轿子等在了柴房门前。
轿子里头坐着的玉如正又羞又怕地扯着手里的帕子,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七岁那年逛花灯的时候被个婆子拍了花子,几经转手被卖到了红袖招。老(鸨)见她生得灵秀,也没让楼里养着的打手沾她的身子,好生请了教习,琴棋书画都学了,就等着她十六岁的时候能出手卖个好价钱。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在那脏污地方烂死了,没想到事到临头,还能有如此的转机。也不知道徐大人口中提到的景王爷生得如何,刚刚在临水街游行的时候隔得实在太远了,她看不清楚三楼窗户上那男人的样貌。只看见上头两人挨得紧紧的,即使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她却直觉景王爷和景王妃两人感情应该很不错。不过这也没什么,她自小在红袖招里头看得多了,男人多的是嘴上说一套底下做一套的,甜言蜜语说得再动听,到头来还不是转头就包了别的粉头。
也是她命好,这次花神队伍里头可没少见着跟她长相相似的,若不是徐大人胆子大快人一步地送自己过来了,指不定这样的好事又要轮到谁的头上去呢。不管这景王爷长得是美是丑,总归比烂死在那勾栏院里头要好。
轿子忽地落地,玉如手里的帕子又是一紧,一双美目紧盯着轿帘不敢错眼,就在她如鼓的心跳声中,那轿帘被缓缓拉起,她抬头一看,顿时楞住了。
只见眼前这人一身素衣,上头一丝花纹都没有,只袖口和领口处滚了一道白色狐狸边,却显得格外贵气,让人不敢直视。她只敢看了一眼,便如烂泥在春光底下那般自惭形秽,再不敢抬头。心中却是暗喜的,这样玉一般俊美的公子,竟是自己后半生的寄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