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两下,声音听起来更闷了:“我不知道那件事捅出来之后的连锁反应会是那么的大。这六年你变了很多,可我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蛋。”
林致在生病。这是纪微澜的第一个念头。这三天反反复复的咳嗽、低烧,似乎略微瓦解了林致坚韧的神经,让他的情绪在今晚难得出现了波动。
感性、懊恼、无助,通通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纪微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林致。
林致说完这些沉默了很久,久到纪微澜以为他是不是又睡了过去时,林致疲惫地说道:“纪微澜,你搬走吧。”
这是林致第一次在人生中体验得到又失去的挫败感。这段时间在他们认识的六年之中仅仅占据冰山一角,却让两人的身心都忍到了极限。
林致从没在一段关系中经历过这么多次情绪的转变。从一开始的驯服,到单纯的包养,再到这短短半年内发生的起起伏伏,林致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他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发觉,纪微澜就是纪微澜,他对纪微澜的喜欢和林新理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拼命抓住他的最后一根手指,把他从山崖的边上拽过来。
也是因为心中的怜悯,才让他决定主动退出这场把对方逼上绝路的博弈。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向来不对等。林致后退了,还有广阔而无限的选择空间;而纪微澜只能认准一条路,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管路的尽头是否已经被封死。
林致从床上起身,说道:“快点,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
他临走时轻轻为纪微澜带上了房门,可却扶着门把没有离开。
房间里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响动声和开关衣柜的吱呀声。
林致这才松开了搭在扶手上的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是周末。林致故意在床上多碍了快一个小时才起床。他下楼后,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管家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么时候走的?”林致问道。
管家说:“天一亮就走了。”
林致坐在餐桌上,喃喃自语:“这里就这么让他难熬吗?”
管家担心地看着林致:“您还是抽空去个医院吧,我昨晚听见您好像咳嗽咳得更厉害了。”
林致置若罔闻,面前的早饭也没吃一口,就站起身,上楼朝纪微澜的房间走去。
他多么希望时光可以重新倒流回去,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他能看见那个晚上伏在电脑桌前的纪微澜,那个会红着脸、问他要不要去看音乐表演的纪微澜。
可是迎接林致的,只有偌大且空旷的大房间,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这里就再也找不出有人住过的烟火气。
纪微澜走得很彻底,其实他留在别墅里的东西本就不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连他本身都是个随叫随到的附属品。
床单铺的很整齐,没有一丝褶皱。柜子里为数不多的衣物都被打包带走了。
林致鬼使神差地打开每一个柜子、每一个抽屉,试图能翻出点纪微澜留下的东西。
他本来不抱希望的,但在翻到倒数第二个抽屉时,真的给他找到了两个熟悉j-i,ng美的盒子。
林致首先看见的是左边的那个,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恼怒,因为那正是他送给纪微澜手表的包装盒。
林致送给别人的东西从没有退回来过,他以前最受不了纪微澜的一点,正是对方泾渭分明的姿态——除了一栋小公寓外再不提其他物质上的要求。
而右边的盒子,林致有些好奇,因为在他的房间里也摆着个一模一样的。
他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个j-i,ng致的卡地亚银色镶钻款手镯。
林致如遭雷劈。他飞快地奔向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相同款式、相同品牌,只是颜色是金色的男士手镯。
脑海里的一幕幕变得清晰。那天他带着纪微澜买衣服,付完钱后迅速奔下楼去卡地亚的专柜取了早就预定好的手镯。
当时林致还有些疑惑,为什么纪微澜也会在一楼。
现在,他看着手里这对手镯,几乎快能还原出那时的心情。
他在想着,这个金色配上纪微澜的棕色表带,应该会很好看。
纪微澜应该也和他怀有相同的想法——黑色和银色,是林致会喜欢的搭配。
如今,这两样东西拼凑在了一起。可现实早已是物是人非的另一番情景。
林致看着那对情侣手镯,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好像又疼了些,似乎有团灼热的烙铁烫得他说不出话来,止不住的咳嗽让他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点力气都在涣散。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门口:“我马上会带您去医院,这样下去会越拖越严重的。”
林致拉开椅子坐下,他酝酿了一阵,总算开口道:“等我放好东西,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