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明白康熙赏赐的东西自是不能私相授受,但若拿这个理由驳回去,难免伤了自家三哥的面子,捎带伤了旁边的胤禛、胤佑,旁人倒还罢了,胤禛那出了名的小心眼爱计较,将来想要全了残生可就难了。更何况皇帝有赏自己藏着,拿西洋物件孝敬太子,倘若那位爷计较起来也是麻烦,后面更是事多。
胤禩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话,脸上虽是丝毫没带出来,一贯温厚的胤佑也瞧出了几分,只觉胤祉爱计较,心中怜惜这个弟弟出身低贱,x_i,ng子虽好却处处被人打压,头顶层层的主子踩着他,稍有点好的就被人惦记。
胤佑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子爷胤礽却先开了口:“老三你是羞不羞啊,做哥哥的不记挂着怎么帮衬自家兄弟,光去算计兄弟东西了,你那里缺些什么,本宫赏了你吧。”胤礽早不爽胤祉成日里在书房跟自己较着劲儿苦学,活像要把自己给比下去,此时见他盯上了胤禩的法帖,早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胤礽是幼年开始就被康熙作为储君培养的人j_in g子,胤祉话里话外的弯弯绕怎么瞒得了胤礽?皇阿玛平日里对自己赏赐丰厚,在诸兄弟之上,胤禩拿个法帖而已,何必受了老三的挑拨,兄弟间有嫌隙不说,还显得自己不能容人,更何况胤禩那么知情识趣,自己怎么也得给点脸面他。
胤祉没料到太子爷不往坑里跳,更拿出主子的气势压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只得讪讪地回上一句:“哪里敢讨太子爷的赏,不过是跟八弟玩笑罢了。”心里更是恨上了老八,打桩也是动土,反正也得罪了,想想又添上一句:“小八可真伶俐,怨不得皇阿玛看重你,今日又得了太子爷的青目,哥哥羡慕啊。”说完向着太子深深施礼:“太子爷,弟弟原错了,不该惦记小孩子家东西,弟弟认罚。”胤礽看见胤祉服了软,做兄弟的在自己面前俯首称了臣,心内得意,懒得计较他话里话外离间之意,笑着点点头过去了。
一旁的胤禩闻言大怒,不就是想过个清静日子吗,怎么这么难?出身低贱又不是自己的错,要怪就怪康熙爷色令智昏宠幸了辛者库的额娘,才有了自己。为了皇位争个高低本是司空见惯寻常事,倒也罢了。可今日不过是张皇阿玛赏了法帖,这一点子恩宠都要被胤祉记挂着,在太子面前上自己的眼药不说,自己更是不声不响就被胤祉划到太子党那派,以后还活不活了?太子可是好相与的?跟是死,不跟也是死,胤禩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口把对面那个笑得亲切的虚伪小心眼活活咬死。
一直沉默的胤禛低低开了口:“太子爷,那罗刹国洋人该等急了,咱们快点去皇阿玛那递折子吧!”胤祉接着笑道:“是啊,小八又不会跑,兄弟间要亲厚有的是时间,别让罗刹洋人等急了,回头把那些稀罕东西又收回去了,小八可白孝敬了哥哥一场,是吧?”胤礽大笑着应了,冲着胤禩说:“这话说的是,咱们不能耽误了正经差事,老八你受了皇阿玛的赏赐,可不得快回去好生练出笔风神飘逸,气气你那小心眼的三哥!”胤禩低头受了太子的教训,垂首待几位皇子离开才迈开步子往前。
胤禩重新把法帖抱在怀里,仔细盘算一番,现在不过是康熙三十二年,离太子第一次被废还又整整十年,刚刚靠上的这棵大树暂时不会倒,跟太子亲厚也不会碍了康熙的眼,自己更多了层保护罩,只是千万记得别得罪了胤禛,刚才自己低着头,就怕看见那逼死自己的仇人,神色上不妥,被人安一个怨望之名。
兆祥所里烧着暖暖的地龙,胤禩一进去,只觉全身那叫个舒坦,这才发现后襟那块已经透s-hi,也不敢大声换人服侍,自己宽了外褂,合目养神歪在在东炕上焐着后背。
门外传来了提提拖拖的脚步声,一个公鸭嗓子喊道:“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吉祥”,胤禩直起身子,认得地下请安的是养母惠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
“娘娘着小人请八阿哥过宫小聚”那太监站起来传了惠妃的话,胤禩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递了赏钱给他,胤禩也不敢在养母的人面前失礼,客气地问:“娘娘今日兴致到高,可是有什么佳音?”那小太监接了赏钱放入袖口,满脸逢迎地回了话:“皇上给各位主子赏了西洋玩器,娘娘这不记挂着八阿哥,要您也去挑挑?”胤禩心头一乐,刚刚孝敬了太子,这边又能得着赏,这世间一饮一啄莫非真的有定数。
收拾了仪容,胤禩跟着小太监回了钟粹宫,却碰见了一个他完全不想碰见的人。
第5章 彩袖殷勤捧玉钟
二月的晚晴,薄暮天气,钟粹宫前殿后廊的积雪已悄悄化去,独黄琉璃瓦歇山屋顶上还余了点残雪,在这样响亮的阳光下微微露出点绯色来。钟粹宫主子惠妃纳拉氏正端坐在卷草蕃莲纹御制紫檀木雕宝座上,面前独梃柱六方桌上零零碎碎堆着些康熙分赏的贡品,胤禩的生母良贵人卫氏也陪坐在下手,二人一起就着宫女的服侍逐件把玩罗刹国的贡品。一旁侍立的得宠宫人也跟着啧啧称奇给主子凑趣。明间里一时间莺声燕语,混着供奉的檀香瓜果香别是一番和乐融融。
迈进钟粹宫那曾无数次出入的彩绘苏式步步锦门,胤禩胸口涌起阵阵莫名的慌张,眼前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