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康熙正看得触目惊心,三藩之乱以后,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经长达三十多年的战乱,加之灾荒,残存人口竟不足六十万,大片土地全部都因为没有人耕种而荒芜,陈梦雷更是直接指出:“自献贼蹂躏以来,土地未辟,田野未治,荒芜有年,供赋维艰,虽征毫末,不能供在位之费。”
太子偷眼看着康熙的表情,十分莫测,再看看折子,陈梦雷建议把湖广、广东、福建、江西、陕西、山西等因受灾而成为流民的人向川渝地区进行移民,让这些流民去开垦四川的荒田,太子心头一动,抬起眼看着下面低眉敛目站着的三阿哥,心底隐隐浮起股担忧。
这点子不是不好,只是为何是由老三提出来?自己是主管政事的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清皇帝,可是这种远见的计划却是自己的弟弟提出来的,太子的舌根泛出些苦意。
还没来得及品味种种复杂的情绪,康熙已经一目十行看完了,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右手不自觉在大腿上轻轻拍打着,又翻到前面重新开始看,心里盘算着两湖的赋税出息足以供给全国的开销,这几年遭受了各种灾害,流民甚重,四处流窜也是一个隐患。
若是将两湖的无土之民迁移到蜀地,既解了蜀地的抛荒,也解了日后的流民集聚成心腹之患的困局,朱三太子的行踪一直有人跟进,可是始终没办法找到人,满人入关还未满百年,根基不稳,明朝的遗民复辟之心不死,终究是个祸患。
抬起头来,看着长身玉立站在下面的儿子,温言说道:“三阿哥,想不到陈梦雷还有这等胸襟,倒是朕原先小瞧了他。”想了一想,回头吩咐内侍去拿玉版纸来,有又让人磨了好墨,挥笔写了幅门联:“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着内侍拿去裱了,看着三阿哥说:“这字给陈梦雷挂在你们书斋那刚刚好,就说是朕说的,让他留心办事,自有大用他的时候!”
三阿哥躬身领了东西,满面笑容地回话:“皇阿玛果然慧眼识英才,从一干贰臣里择了陈先生出来,当日还有人曾言到皇阿玛误信人言,日后或有不虞,现今看来又是一个经天纬地的人才,给咱们大清国安邦来了!”
康熙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但笑不语,太子放下手里的徽州墨锭,朗声说道:“果然是咱们大清福泽,这样被耽误的人才都能一心为国,三弟你日后可莫把他当普通幕僚,再历练几年,还是要让他入朝来办差的!”
三阿哥脸上笑容不减:“二哥你放心,弟弟敬之如师长,唯恐有不尽心的,只要他肯为朝廷拿出真材实料,弟弟有什么不能礼贤下士的呢?”
二人只管你来我往的打机锋,一旁的小阿哥早等不及了,老九第一个九挑起来:“皇阿玛,你不是让我跟着二哥学习?就学着怎么说话啦?那我跟着八哥的鹦鹉学的更好!连着说几个段子不带打哽的!”
康熙瞪了小九一眼:“就是这么个急躁x_i,ng子改不了!去去,太子,把你弟弟几个都带过去,找点差事给他们经办,民间这么大的孩子也已经开始帮手家务了,也没个皇子阿哥就能吃闲饭的道理!”
小九鼓起了腮帮子:“谁吃闲饭了,上次是谁的商队赚了银子?难道皇阿玛你书房里摆的那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是别人孝敬的?”康熙闻言仰头哈哈大笑:“你能赚的了多少,还不是托你几个兄弟的门路,当朕真不知道?”
旁边的八阿哥和十阿哥忙一躬身说:“皇阿玛误会九弟(九哥)了,吃闲饭的是我!”康熙和几个大点的阿哥都开始笑,小九才脸红红闭起了嘴巴。
太子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各部的办事处转了转,不一会就絮了,本来一团心思想要拉拢几个弟弟的,顺便让大阿哥和几个大弟兄看看自己的储君地位牢不可破,可是三阿哥一道折子就让他整个郁闷了,自己手下谋士也不少,怎么就没人想出些经天纬地的好名目来?倒让那下野的显摆能耐。
八阿哥跟在太子身后,早瞧见了他的神色,心里暗自好笑,那陈梦雷是什么人?大才子,当初若不是李光地夺了他的功劳,现今的首辅未见得是别人。这人要本事有本事要能耐有能耐,可惜跟错了主子,后来被自己四哥整的惨,一腔热血报国无门,也算时运不济了,跟李广似的,命数奇。
可八阿哥也见不得三阿哥那满脸貌似谦恭实则按怀鬼胎的摸样,甩开粘着自己的九弟,慢慢蹭到太子身边,假作无意地说:“二哥,蜀地s-hi热,哪里会有人愿意去开荒啊!何况原籍里甲赋税不减,还是要叶落归根,终究不是常法,这样的德政不能坚持,最后还是一场空吧!”
太子闻言,心中一动,是啊,那陈梦雷只提到了移民填川,如何填,如何迁移人民,没有如何保证朝廷、官员和移民切身利益的具体举措还是一纸空文,无法落到实处。心头大喜,虽然知道八阿哥素日是跟大阿哥好,未见得是真心体恤自己,但大丈夫做事不拘一格,管他是为谁张目,搞不好是八弟想要改换阵营,先来投诚?心里一时间就合计出几条举措可以敷用,也顾不得还带着弟弟们理事,回身看着一路默默跟着的四阿哥,堆上一脸笑容:“四弟,本宫突然想起还有几件事情没处理,只好委屈弟弟你独自带着他们转转了。”
四阿哥没什么表情,淡淡应了:“二哥你有什么快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