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里钮钴禄氏气喘如牛,曾经丰美的面庞上尽是冷汗,拭汗的巾子换了好几条,末了流的都不是水,粘腻如泥浆。十阿哥跪在床头,握着钮钴禄氏的手不肯放,眼里却是干干的,一滴眼泪也没有。钮钴禄氏呷了口参汤,看着自己儿子初见英武的面庞,努力咽下喉咙底刀割的疼,轻轻说:“胤礻我,这一次怕是撑不过了,记着,本宫跟前你没什么亏心的,用不着哀绝至毁,你好好的,就是孝顺本宫了。”
胤礻我闻言身子一抖,眼圈泛了红,嘴里仍是犟着:“娘娘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眼看要过年了,儿子还等着您赏红封儿呢,可不许赖!儿子孝顺您的地方多着呢,用不着先合计着!”
钮钴禄氏微微扯出个笑脸,她知道儿子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就是自己也不到死心的时候,好容易在这宫里熬油一般熬到这个位分上,说她没巴望着什么那是假的。自己也是八旗大姓,母族也功勋赫赫,从自己到阿玛都有些想头,是以这些年也脏过手。
钮钴禄氏不悔,女人为母则强,自己是有儿子的,为什么不去争一争?只是天命不由人,如今自己要走了,只怕造的孽会祸及儿子,也说不得什么,只好由得他去承担了。
好歹自己也留了后手,太子殿下如此轻狂,就算自己不出手,照样有人算计,未见得有机会整治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外间守着的八阿哥和九阿哥,卫氏宜妃圣眷都好,他们手足又和睦,大清也不兴杀宗室,想来儿子的未来不算差,自己也走得安心了。
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的夜晚,是个晴朗日子,新月在天空静静地挂着,随着十阿哥的一声恸哭,贵妃钮钴禄氏薨了,皇帝整夜没有睡,亲笔题了谥号——温僖。
是日,礼部上奏贵妃薨应辍朝三日,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三日内咸素服,不祭神。各部奉旨:着辍朝五日。贵妃所生皇子十阿哥胤礻我截了发辫、摘冠缨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贵妃宫内女子及内监咸剪发、截发辫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姻戚人等成服,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命皇子三人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成服,余皆摘冠缨。
内务府总管一人及茶膳人员成服,至大祭日除服、剃头。所属二内府佐领二内管领下官员人等及伊等之妻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初薨日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民公侯伯以下,一品官以上,朝夕日中设奠三次,咸齐集。公主、福晋以下,县君、一品夫人以上,朝夕奠,齐集至奉移后,惟祭日齐集。礼部定了规矩,三月内日上食三次,百日内上食二次,皆内务府官及管领下成服之男妇齐集。未葬期年内,每朔望上食一次。
未葬期年内,每朔望上食一次。大祭与初祭同。次日绎祭与前绎祭同。初周月用金银定楮钱各万,馔筵十有一席,羊五,酒五尊。二三周月同百日致祭与周月同,未葬期年致祭与百日同,咸设仪仗众齐集,清明不焚楮帛,用挂楮钱,宝花一座。中元及冬至岁暮用金银定二千,楮钱一千,皆馔筵五席,羊一,酒一尊。
太子殿下在毓庆宫虽不至于跟亲信弹冠相庆,到底心底时刻松了口气,温僖贵妃身份贵重,钮钴禄氏在朝廷中根深蒂固,时时都有些动向。
皇阿玛正春秋鼎盛,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万一她被立为皇后,自己的地位就尴尬了。现在她去了,到底去了一块心病,看看摇篮里的弘皙,太子暗暗发誓,将来决不让人踩在这孩子的头上。
是以停灵那日,太子哭得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一丝惨假的,温僖贵妃的亲儿子十阿哥倒要退了一s,he之地,只是跪在那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过。
第74章 萧斋还望夜挑灯(中)
德妃娘娘打着斜签陪着皇帝用晚膳,她也知道皇帝最近心绪不佳,不过愈发小心服侍,乌雅氏自知自己不过被取着端庄二字,就算羡慕郭络罗氏的爽朗也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康熙停了筷子,旁边的内侍早把预备好的热毛巾递上去,等到拿清茶漱了口,康熙才淡淡一句:“明日是正经吉日,索x_i,ng大办一场,给先头几位都上祭礼。”德妃一听这话,忙赔笑着说:“皇上您这份惦记,就是后宫之福,臣妾真替姐姐们高兴!”
皇帝点了点头:“都是陪着朕一路经了事过来的,朕不惦记着,谁惦记?你跟佟佳氏商量着办,务必贵重体面,让众位阿哥也跟着去祭拜他们额娘。”德妃听了低头称是,接过宫女手里的美人拳,轻轻给康熙敲打着背部。
半晌,皇帝才轻轻问道:“最近,四阿哥的媳妇倒是常常过来你这里请安问好,到底是他的孝心虔啊!”
德妃手里的节奏并未乱了一丝,淡淡接着:“不过是例行的觐见罢了,惦记母亲也是人之常情,都不用臣妾提醒,四阿哥老记着让他媳妇去先头孝懿仁皇后寝宫磕头,好歹是她养大的儿子,像佟佳姐姐一样仁厚又细心体贴。”
康熙满意地笑着:“你有这想头倒是不错,孝懿仁皇后对你也是多有体恤,把四阿哥挂在她名下倒是提携那孩子。朕也知道你舍不得,是以多多过来,你膝下添了十四,以后自有你享福的时候。”
德妃停了手里的美人拳,开始揉捏康熙的肩膀:“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都是君恩,臣妾只有心里感念皇恩浩荡,皇上您想多了!”
康熙闭上眼,靠在德妃的身上:“你能这么通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