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蹊,……
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和了,心中唯有一叹,千百心意要生气的也无法挡住他的一句话。
昨夜没有睡好,看你眼圈都红了。
想太多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无助和颓然。拉着我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院子中种的满是柳树和各种样式的鲜花。
今天听审如何?
刚开始,没有问出什么来。
……,那好,……
对了,永离,昨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好呀,不是很热。
他有些言辞闪烁,我有些纳闷。
你感觉怎么样?
……,我是说,昨夜感觉如何,有没有,……,我有没有伤了你,……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而我也因为听明白了而暗自骂自己真是迟钝,一时之间倒也无话,我只有摇摇头。
看你,脸色都是这个样子的,……。怪我不好,可我真的害怕,害怕真正的失去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今天又上了二十几道折子,都是要立斩陆风毅的。可是,这边大理寺都还没有审出个眉目,他们在逼我,……,他们在逼我……
说到后面声音轻了,眼光也轻了。仿佛透过眼前的这些景致直飘到云外一样。
都是忠臣,就我一个是昏君。可新州败到如此地步,国事衰弱到这个田地,……
天呀,让我怎么面对天下,让我死了怎么去见祖宗,……
子蹊!
我赶紧抓住了他的肩,用尽了力气把他摇醒,因为我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子蹊,从来不曾想过他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睛中居然没有焦点,他还在喃喃自语。
银子,整整一百万两,顶国库两个月的收入了,……,恐怕也是让他们上下其手,全没了,……
就是狼,喂饱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可他们……
他哭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到最后成了一种呜咽,仿若夜中孤独而凄凉的鸟,没有了依靠。
我还能如何,除了把他搂进怀中,又能如何呢?户部开出的单据明白的写着军饷已经化了出去,而银子等了许久都没有到新州,想想都知道钱到哪里去了。过一层扒一层皮,原来想着这一百万两怎么也还能有几十万两到新州的,谁想都全空了。可是法不责众,这上下几百朝廷重臣又能怎么样?能全撤了吗?那简直儿戏一样,如此时期,内有叛乱,外有强敌,想要稳定尚且不可得,如果自动干戈,必然是自乱江山。
……,子蹊,你看,……,那花开了,是三伯从洛阳带回来的牡丹。正红色的,刚好讨个彩头,也显得喜庆一些。原来的我是很喜欢白色,可现在看来,太肃杀了,不好的。所以莲花换了,牡丹也换了。
徐素还病着,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子蹊可以去看看他,毕竟是四朝重臣,……,毕竟是风毅的老师,……
他还爬在我的肩上,没有起身,然后闷闷得说了一句,永离,……
我打断了他,一笑。
饿了吗,三伯新请了个厨子,菜做的很好,吃了再回去吧。
……,呢,好。
他的情绪很低落,所以我没有敢给他开状元红,虽然他一直想喝。我让三伯拿了一坛清淡一些的米酒,后厨做了几样小菜。不一会的功夫这些都摆放的整齐了,白盈盈的清蒸萝卜乌j-i丸子,黄绿相间的翡翠菊花虾球,艳红色的酱焖鹿r_ou_,还有一碟清色的冰糖水晶梨,最后是竹筠鲜笋汤。
酒,倒了出来,盛在薄如透翼的瓷盅内,现出的是清淡的碧绿色。这是用一种叫做绿玉晶莹的新米酿造,初时并不明显,后来伴随着时间的沉积,这酒的颜色也愈加的浓厚了。现在这一坛不过是稍微带了些许的淡绿,味道很轻。
这可是今年用了最好的绿米酿的酒,虽说清淡了一些,可是味道回味绵长,不醉人。
说着给他递了一杯,他接过去后抿了一口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终究不是一个软弱之人,我明白的是,在他的身上承担的比我更深重。
子蹊,……,你想立谁为嫡后?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谁都无法逃避,只有真实的面对了,给他夹了一块鹿r_ou_的同时问了我最不该问的话,其实现在的我已经僭越了。
暨渊阁大学士温赢的女儿温兮,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妹。
听完了这话,我点了点头,然后把眼前的酒喝了。如此简短的一句如今在我的耳中则是千句,万句。
暨渊阁大学士虽说同属内阁,可又有不同。暨渊阁存放着历代的文献,书籍甚至历代史官的记载。在暨渊阁供职的官员每日专管整理文书档案,修书写史,没有中央参赞的权力,而暨渊阁大学士虽说位高可无权。温赢就是这样的人,可他硬是不同,因为他是子蹊的生母温太后的亲哥哥,是外戚,原本也就是一个寡居王妃的兄长,可自从子蹊登基以后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一年多来他并不张扬。
温太后此举到底是只是要稳固温家在朝中的位置,还是有更大的野心?
永离,在想什么?
正在我恍惚间,他的手穿过了我的发丝,温柔的好像在安慰我。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有我呢,他们那些麻烦到不了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