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很沉着冷静的杜二爷,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了,好象换了个人似的。
他觉得这样的杜二爷有些可怕。
可回头看看杜家其他随行而来的人,好象没人觉得杜二爷这个状态有什么不对,想必没有问题,是他这个姻亲家的小辈少见多怪了。谢徽之很机灵地没有说什么,悄悄退避到了没有病人的地方。
他看着老宅内外井井有条的模样,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这个宅子主人家的子弟把该干的事都干完了,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他还是个孩子呢,年纪小,身体弱,在这种时疫横行的地方待得久了,万一沾染了病气怎么办?他二姐可是说了,他只需要露个面即可,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事,用不着他一个孩子操心。
谢徽之缩了脖子,退出了自家老宅,左右望望,想找个人给杜二爷递个话,自己就好走人了,却瞧见萧瑞站在老宅门前,凝视着老宅方向,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那眼神幽幽的,有点吓人。
谢徽之脸上堆起笑,走了过去:“萧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杜二爷不是诊断得你也得了些小风寒么?虽说不是时疫,但也是生病呀。你不好好回屋吃药休息,站在这里吹什么风?仔细病情加重了。”
萧瑞转头看向他,笑了一笑:“没事的,我方才已经吃过药了,只是出来透透气。”
“说得也是,里头间间屋子都烧了炭盆,还怪热的。”谢徽之顺着他的口风道,“还好杜二爷吩咐了,所有屋子都必须开窗通风,再冷也不能把门窗关实了,否则人待在里头,就会更难受了。”
萧瑞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其实,伤兵们刚住进谢家老宅的时候,是很注意通风的。随同指挥使大人前来湖阴的指挥同知是位细心周全的人,再三嘱咐他们要一天到晚开着房门,不能闷在屋里。可随着指挥使大人带主力离开湖阴,前往杭州接任军务,随即轻伤的人也在恢复行动力之后,赶往杭州与指挥使一行会合了,老宅里剩下的除了伤势较重无法离开的人,就只有他这个小武官。上头的人都嘱咐萧瑞,要留下来照看伤员,不必赶往杭州去。
萧瑞起初听指挥使身边的亲兵议论,以为是自己受了伤,让指挥使金鹏大人心生忌惮,担心他去了杭州后又有个好歹,没办法向老上司萧明德将军交代,才会特地留他下来养伤,避开风险。可后来,却是指挥同知身边的心腹悄悄向他透露,道是他家里捎了信过来,声称担心他的安危,情愿他做些安稳的差使,也不愿意他再到处乱跑了,指挥使大人方才放弃了原本要带上他去杭州积攒资历的想法。
萧瑞知道自家父亲萧明德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人。他出发前往金山卫前,父亲还劝他不要怕吃苦流血,要尽量多表现,多立功,日后方能有所成就呢,又怎会因为他手臂受了点小伤,便示意他上司不再放他出去做实事呢?嫡母卢氏虽然一向看他们母子二人不大顺眼,却也不至于费劲儿给金鹏去信,阻碍他的前程。金鹏也未必会买卢氏的账。这么一来,所谓家中来信,就十分可疑了。金鹏听了来信的指示,可见那信不是假的,那么信又是谁寄来的呢?
萧瑞怀疑起了三皇子,以及三皇子的母亲,他的姑母萧贵妃。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他拒绝了三皇子的请求,还因为赵家姑娘的事,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令三皇子心生怨气,所以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他么?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去杭州,跟着指挥使大人立功。他们是直隶金山卫,不是杭州将军府,就算是暂时接掌了杭州军务,也未必能留在那里。即使一时出了风头,又有什么意义?
令萧瑞心冷的是三皇子的态度。如果身为十几年的发小、表兄弟,三皇子还能因为他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就阻碍他的前程,那只能说明三皇子与他的兄长们没什么两样,都是目光短浅又刻薄寡恩之人,不可信。他要是再抱着情义不放,坚持为三皇子着想,不惜委屈自己,那就是犯傻了。
姨娘教过他很多东西,唯独没教过他为姑母与表弟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只会说,那太荒唐了!
萧瑞心里气愤、难过,也有几分沮丧。就这么一分神,他竟没留意到谢家老宅里有了时疫的苗头。
伤兵们与他都相熟,一向照顾他,他年纪小,与他们亲近,在很多事情上,就不愿意管束太紧。
天气太冷了,有人伤后体弱,受不得寒,不肯坚持开门通风的规矩,他也没法劝。有人为了取暖,在屋里多点上几个火盆,他也不会阻拦。养伤的人太过无聊,不知打哪里弄了酒菜来,十几二十人围聚在屋中,关门闭窗,烧起火盆,嘻嘻哈哈地拿着三五个碗分饮酒水,同食共饮,他也同样装作没看见。
他能说什么呢?这种事在卫所里不是很常见的么?从前在金山,他还是同袍们聚会取乐的一员呢,从那些哥哥们处学会了喝烈酒,习惯了说浑话。只要不把外头的人召进卫所里胡闹,就连指挥使大人他们也不会管的。
他根本没想到,这种小聚会,竟然还会助长病气蔓延。
方才杜二爷说起防治时疫的禁忌时,萧瑞就站在房门口发呆,醒悟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如果不是谢家人及时发现不对劲,送来大夫与药材,只怕他就要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害死那些对他多有关照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