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
林彦冲他微笑一下,走了出去。
第80章第八十章
这一天恰巧是正月十五,林彦漱过口回到卧室,又睡了两个多钟头,六点钟左右时,再次醒了。
贺正西还睡得很香,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努力把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量缩短。完全没有平日里自信张扬的模样,像个少年,挺乖。不过他也的确还算个大龄少年,只是思维模式比同龄人完整成熟一些而已。
观察过自己的弟弟,林彦仰起脸,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出去。外面蒙了层不清不楚的灰白,玻璃角落里积出一片薄而细密的水珠,氛围安静舒适。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打开日历,小方格里还有习惯性填好的备注。每个月,特别是逢节令时,林彦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与许嘉临通话。今年开始,不会再有这个步骤了,林彦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耳边传来贺正西的呼吸声,林彦给手机锁屏,重新闭上眼睛。
儿时在溪城,这样的日子里,从五点钟开始,外面就有人陆续放鞭炮了。巷头巷尾,接连不断,差不多要到接近八点才消停。许嘉临也经常做这种事,他总会买一千响的那种,不算长,但分贝出奇的高,能把林彦直接从被窝里轰醒。
林彦刚住进旧祠堂时,一侧的耳朵虽然已经听不见了,但尖锐声响引发的震动刺激,还是会产生痛觉。许嘉临很少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有时甚至会起玩笑心思,直接把鞭炮丢到林彦的门口,可怜的小林彦就会一脸惊愕地咧着嘴,似哭非哭地捂紧耳朵瞪许嘉临。
“掉颗金豆豆给叔叔看!”许嘉临喜欢这样闹他,简直乐此不疲。
后来上了学,他才知道,这样会让耳朵更难受。
诸如此类的小事情慢慢累积得越来越多,林彦以他当时极其有限的人生经验总结出来:这位许姓叔叔,可能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
不过林彦并不讨厌这样的大人。许嘉临身上有无数坏毛病,但他很坦诚,毫不掩饰自己里里外外的任何一处瑕疵,甚至很少把林彦当孩子看。就像……他在前面大着步子边晃边走,林彦就搁他屁股后头一路小跑着跟,偶尔绊倒滚个咕噜,也不需要人扶,自己拍拍衣服爬起来,接着跑。
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许嘉临让林彦上学了,而且是一所不错的小学。
“不用太优秀,但要认全汉字,等我老了,你来读报纸给我听。”
送林彦入校时,许嘉临这样同他说。
直到现在,林彦也没能掌握所有汉字的音形意,但读报纸自然早就绰绰有余。只是那个说好要听他读报的人,居然自顾自先跑了,仿佛很久以前每个匆忙启程的夏天。不同的是,当时间过去两个月、三个月,肯定没有人会背着大旅行包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进来,胡子拉碴地给他一个粗剌剌的拥抱。
这样的想法,从许嘉临出事开始到现在,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袋里徘徊着。
不知不觉地,林彦又睡着了。虽然在睡前很努力地去回忆了许嘉临,但在梦中,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许嘉临的画面。反倒是贺正西,时不时就要出现,自带场景与情节。
他这个回笼觉睡到快9点钟才醒,睁开眼头一个入目的人,还是他那位熟悉的小老弟。
“怎么到处都是你……”林彦鼻腔里发出一阵独属于熟睡过后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小声嘟囔着,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面颊微微地鼓了起来。
贺正西只听清了最初的那半句,后面的也懒得深究,他笑着绕过床尾,走到林彦面前,俯下脸说:“过8点半了,哥。不然吃药、吃饭的时间要被打乱。”
林彦从被子边伸出来一只胳膊,在空气中晃了晃,贺正西捉住他白而干燥的手腕,补充道:“林丛可是8点不到就起床了。”
林彦艰难地裹紧棉被就着贺正西的手劲坐直身体,目光在墙壁上粘了十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起床。
“最近太堕落了。”他穿上外套,接过贺正西递到手边的温水,靠在床沿上,垂着软毛乱翘的脑袋边喝边道。
“不。”贺正西很快否认,“假期9点就能起床的人,少之又少。”他重新绕回去,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日光斜斜照进来。贺正西转身倚着桌边,面带微笑地看向林彦,“这是属于咱们年轻人的权利,没有人会拿睡半个懒觉这种事来责怪你。”
林彦被贺正西这副格外温柔的模样给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把杯里的水喝光,清清嗓子,伸着懒腰说:“你的话,得说给贺叔听听。他一定会为自己儿子给偷懒堂而皇之找理由,由衷地感到震惊和欣慰。”
贺正西抱臂轻笑,朝门口努努嘴,“我爸就在外边儿呢。”他说,“你可以去问问看。”
林彦脸色一变,怒喊:“你不早说!!”他呛咳一声,拉开抽屉去翻梳子。翻了半分钟,他终于想起来,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那玩意儿,唯一的一个在洗手间。
贺正西再次把手伸过去,摊开,对林彦道:“我妈也在呢,她说要跟咱们一起过节。”
林彦接过梳子,胡乱地理顺头发,抬腿给了贺正西一脚,随后换上一副清新爽利的笑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见林彦过来,方西闵擦擦眼角笑出来的几点泪水,抬手招呼他:“你这个弟弟可太了不起,得让贺正西跟他多学习,不然天天板着一张脸多累,先前过来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