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出现,懒洋洋地,黑色的皮毛上面落满了阳光,看上去温暖又柔软,“高尾”看着它,那是他唯一能看见的会活动的生物。
每天都看着它,每天都想象着像它一样能自由地晒到太阳是怎样的感觉,每天都渐渐觉得不能再忍受单方面注视着它。
他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弄出了响动,当黑猫第一次警惕地回头盯着他时,“高尾”才发现它的眼睛是清澈纯粹的绿色,在朗日晴空下十分好看。
“高尾”没有办法离开大房子,他只能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引诱黑猫接近自己。
终于有一天,黑猫主动攀上了窗台,在边缘小心翼翼地斟酌什么似的,又像随时准备逃跑,“高尾”望着它微笑,歪着脑袋做无声的邀请,最后它轻巧地跃进他怀里。
现在黑猫跟他一样,待在空旷阴暗的大房子里,它不喜欢总是被他抱着,每每拿利爪抓挠示威,只有在午间外面阳光最盛的时候才会稍作妥协安稳地蜷在高尾怀里。他每天抱着它站在窗台前,看外面洒落了一地的阳光,看孤单地置于空地上的大石块,看更遥远地方的那片森林。
“高尾”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有时能听见从森林里传出的各种欢乐的声音,但是他只能抱着他的黑猫很远地看着,瞪得眼睛都疼了也看不见森林里到底有什么。
他低头看着黑猫眯起眼睛的样子,挠它的下巴听它发出舒服的喵呜声,然后轻轻地说:“对不起阿,害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心理重复了不知多少时日以后,终于变成能说出口的话,而内容变成了“腻了呢,快走吧”。
“高尾”眯起眼笑着这样说,一边把它从窗台放下去。
黑猫通人性地回头看他,眼睛里的绿色好像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深沉,就像藏着某些无法传递的情绪。
“高尾”伸了个懒腰,顺势冲它挥挥手,用口型说着“拜拜”,真的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大概是觉得禁锢了它的自由吧,我就放了它。嗯就是这样。”高尾点着头总结道。
他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突然想找最亲近的恋人抒发一下至今未解的郁结,并期待着绿间能给出什么说法。
那个从梦中回到现实的夜里,醒来的瞬间他还停留在梦境的情绪中,沉闷压抑得不想说话不想干任何事。
啊啊,意思就是,梦里的“他”并不是表面那么无所谓和从容啊。
他想要它在他身边,他爱它柔软的皮毛和翡翠色的眼,爱它提防人时耸起的身体,爱它就像人类一样能拥有淡漠的神情,但他更爱它自由的样子。
所以他才放了它。
他瞪着漆黑的天花板,默默琢磨这个梦到底是在暗示些什么呢,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吧,梦里的他和现实里的他哪里会做一样的决定呢?
会吗?只为了远远地看着它晒太阳的样子。
高尾自己也得不出答案,所以现在才忍不住跟绿间讲了这个怪诞的梦,他没有提自己的感受,只是尽可能客观地还原梦境,末了有些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是想问,这样的放手是正确的吗?
绿间皱了皱眉,感到厌烦般道:“我讨厌猫。”他顿了顿,“但你又不是它,有什么资格擅自认为它更喜欢呆在外面。”
绿间推了推眼睛,沉下视线去,他看到高尾有些失神的样子。
高尾其实是过于想包容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了,他想替别人考虑,却没想过那个“别人”如果是自愿承受那些束缚呢?来自社会和亲朋好友也好,诘难的目光也好,不被认同也好。
阳光和不拘束都是他所想要的,但最重要的东西一直没有改变过,如果不和你一起,那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03.
高尾还想再说什么,绿间却在看不远处街角的快餐店。
“你上次不是说那里很不错吗。”他这么说便是要去那里的意思,并且已经率先迈开步子。
高尾在原地愣了一下,心里还在想绿间刚才投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梦里黑猫回头的最后一瞥一样,深沉的绿色荡荡悠悠里全是别有深意,再追赶上去时简直觉得脚步轻快地不像自己的,他笑嘻嘻地道:“我随口一讲的事你全都记得好清楚啊。”
“哼,基本礼貌罢了。”绿间略微加快了步伐来掩饰不自然,“高尾你别慢吞吞的。”
高尾在他身后吹了声口哨,得意道:“小真害羞了。”
诸如此类的调戏每时每刻都在上演,高尾从来都是乐此不疲,他觉得能从跟绿间的日常相处中看到那个别扭家伙的真心实在有趣。
比如把“你烦死了”这句话说了无数遍,仍然每一次认真听高尾絮絮叨叨讲很多其实没营养的话。
比如在点餐时突然报出了高尾最喜欢的套餐。
“不要告诉我这也可以占卜出来啊……”高尾扶着额头,有些受不了地说。
“这种看也知道的事不需要动用占卜。”绿间对于自己造成的效果显然十分满意,他用眼神示意高尾去占靠窗的那个座位。
“话说啊……小真大概理解错了?我觉得惊奇的不是你知道我最爱吃什么,而是……”
他笑着叹了口气,把餐盘放到桌上,这话真是矫情到无法出口,绿间这个人简直是把傲娇发挥到极限,表面对你漠不关心也好敷衍应付也好,事实上你的爱好事无巨细全被他好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