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先要将手中这一大块铜卖掉,换成钱,供路上花销,首选当然还是上次来这里时,卖玉那家金银质铺。
“客官可是要点什么?”
质铺掌柜的话语和上次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不差上半分,都那么让人如沐春风,掌柜脸上笑容也和上次分毫不差,可见是常年说同一句话,练出来的。
走到柜台前,方长将手中铜块轻轻放在台上,小心不使砸坏了台板:
“不知此处可收铜块?”
“客官小心!”质铺掌柜也是担心他砸坏了台案,赶紧去扶,一碰之下察觉铜块重量,见此人却轻飘飘单手拎着,面上满是惊愕:“呃,客官真是好神力!”
“此处可收得?”
“抱歉,客官,小店并无能力分辨铜块成色,无法收购,若是金银珠宝,在下还能掌掌眼,这个……”
方长拱手说了声打扰,拿起铜块起身欲走。
金银质铺掌柜在后面出声说道:“客官,若想出售此物,或许可以去村中铁匠家一趟,他兼做打制铜器的生意。”
“谢过。”
按照掌柜指点,方长朝着铁匠铺行去。
隔老远,便听到叮叮当当敲打声,到了近前更是清晰悦耳。
一座高高烟囱傍在那座房子院墙上,朝天空吐着烟气,门口敞开着,进去后只见一位中年人一位年轻人,俱光着膀子,在那里抡锤。
还有一位老者手执小锤,在旁边敲打。
见方长进来,他们将所锻铁器夹起来,往不知掺了什么材料的淬火桶里一放,怪味水雾伴着刺啦声升起,弥漫在院中,那老者抹了把汗,走上前来,微微拱手问道:
“客人所来为何?”
“在下欲要出售此铜块,不知道此处可收?”
“收。”
那老者答应道,看了看方长手中铜块大小,便知重量不轻,称赞道:“客人好力气。”
将方长让进去就坐,而后命另外两人取肩扛大秤来,仔细查看了铜块成色,说道:“按照规矩,在下需要将其劈开看看内里,还望客人谅解。”
“请随意。”
方长挥挥手,对此他很理解,这是怕其中裹了廉价材料骗钱。
铜货贵重,确是需要小心行事。
三人将铜块劈砸开,确认里面均匀一致后,上抬称称量。
那老者入里屋待了片刻,出来朝方长告罪道:“客人请稍待,家中钱差些许,还望容许小老儿去凑一下。东良、中平,你们先莫要锻打了,陪这位客人一会儿。”
“可以,索性在下并无急事,等上一会儿便是。”
那老者急匆匆朝门外去了,留下中年人和年轻人陪着方长闲聊。
谈话间方长得知,三人是祖孙三代,这家人姓李,祖上在此虎桥镇居住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世代打铁为生,主要产物是农具菜刀、铜盆铁锅之类生活用具。由于世居于此,用料扎实良心,很受镇民们信服。
过了半个时辰,老者才拿着钱串,风尘仆仆地回来:
“钱已经拆借到,这下足够,让客人久候了,”
方长问:“会不会担风险?”
老者笑着摇头道:“不会,都是左邻右舍,不收利息,而且隔几天周转开也就还上了。”
双方会账,银货两讫。
将几贯钱收进包裹里,掂了掂,包裹瞬间变得沉重许多,方长发觉所增这些钱币,似乎比来时拎的铜块,还沉上些许。
……
虎桥镇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这里伏虎饼很是美味,但上次来时,给方长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事物,还是镇中酒馆里的高粱酒,以及——镇里老徐那个面摊。
未及走近,香气已然扑鼻。
阳光下大锅里面翻着水花,上面热气腾腾,摊主老徐双手非常麻利,扯下的面片如瀑布一般泄入锅中,在里面翻滚。
“一碗羊肉面,加个荷包蛋。”
“好嘞~!”
朝摊主说完,方长取出一些铜子,扔进小摊角上钱盒中,而后寻找空桌坐下。
来过两次,他已经知晓这小摊上的面价,而摊主也只是听了听钱币声,并未仔细查看点数,显然是颇多人这样做,而且钱数上罕有偷奸耍滑之事。
此时尚未正午,并不是正饭点儿,所以这里生意依然红火,但不算拥挤。
几位食客各端着碗,坐在长凳上自顾自吃面,偶尔才有熟人会互相交谈。
方长轻轻拽了拽衣襟坐稳,看着摊主动作。
“客官,您的羊肉面。”
摊主老徐端着新出锅羊肉面过来。
他对方长似乎还有印象,正好此时未有新顾客,遂放下面笑笑:“客官可以尝尝,是不是味道更好了?”
“哦?”
闻听此言,方长立刻吃了一口,确实比起上次更显绵滑,滋味层次感更丰,还多了些许碎蛋花,味道更佳。
他对摊主笑道:
“果然很棒,掌柜的这是改了配方?”
摊主用肩膀上白毛巾擦了擦脸:“不敢称掌柜,在下接手这面摊许多年,也将这配方改了多次,最近又灵机一动做了些微调,很受熟客们欢迎。”
“您对这碗面这可真是上心。”
“那可不!”摊主得意的晃了晃头,“这面摊是我全家老小生计所在,让客人们吃好吃舒坦,是小的立身之本,只有大家吃饱吃好,我等生活才有着落。”
话音刚落下,又有人从街角走来,远远地便喊道:
“老徐,一碗羊肉面!”
“好嘞~!”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