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被他突然的清醒吓得后退了一步。
“施主你醒了,身体如何?有何烦扰不妨讲给小僧听。”蹙着眉,一副倾听的模样。
周枝张开嘴又闭上,他是被小刘绑来的,小刘是陈家的司机,私人恩怨可能性不大。背后可能是一直讨厌他的陈老太太,也可能是看东家不惯的竞争对手,不知对方意欲何为,讲不讲都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可能惹来更多麻烦,便省略了因果,急切道:“大师……我误入此地实在抱歉,马上我就自己下山,家中还有亲人担忧,还请大师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那僧人点点头,问道:“此乃住持师兄居所,平日里有专人看管,施主莫非是被绑过来的?”
周枝被眼瞳放大,不想多生枝节。
僧人将经书放到一旁,语气一变,叹口气,“施主醒来后没有乱走吧。”
“大师这是何意?”
僧人烦恼道,“施主不知,每年的这几天,许是快要入冬了,住持师兄房里总会多出几只莫名其妙的动物,他们从床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下地乱跑,要是翻到师兄房里什么要紧的重要的东西就糟糕了。”
周枝心道不妙,暗恨自己识人不清,衡量这僧人身板体格,自己单独能不能打过他,听那僧人继续道“不过施主你当然与那些蠢物不一样,施主能来到这都是佛家的缘分,缘分是上头注定的。”
“……那你说的误入的动物后来怎么样了?”
就见这僧人不断地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误入?佛经上说了,人与人,人与物之间都是缘”,顿了顿,“但是有的缘是良缘,那些孽缘当然都被斩断了。”
“出家人不是都要斩断俗缘的吗?良缘也是缘,大师,你佛经掉了。”
周枝瞄准时机,打算趁其不备溜出房门。但这幌子太生硬,显然没有打动对方。
门外另一个灰色的衣角闪过,进来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僧人,进来二人便站在一起,显然是一伙的。
周枝眼珠转得飞快,看情势拼强的拼不过,便顺从道,“那你们想如何?”
僧人拍拍手,“只怕误斩了天机,出家人不能破戒,施主还是先呆在住持师兄房里。接下来的事便且由佛祖决定——”
他二人锁上房门,那个年轻一些的靠在门口愉悦道,“若是师兄不回来,施主就在里边呆一辈子吧!”
周枝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希望落空,用衣袖擦了额头的冷汗,时局动荡,风水轮流转,原本无人问津的和顺寺进几年突然香火不断,信徒游人纷至沓来。扩大了规模,与记忆中相差太多。
他很久以前就听坊间流传着,有的寺庙里窝藏死刑犯、土匪、军阀,收留那些坏人做和尚以此逃过追捕的事。看来寺和顺寺里已然是沆瀣一气没有一丝净土了。
脚步声走远了,周枝使劲推了推那门,门口的铁锁怎么推都推不开,屋子里也没有窗户,出路无望,看来是已到了绝人之路。
然而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僧人不像是坏人,他身上一股香火气,且离开并没有使用限制自己行为的方法,比如用绳子绑住,或者想办法弄晕自己。甚至要是土匪的话直接一枪子崩死也不是什么奇事……
周枝想到自己小时候在乡下,逢年过节村里养猪的富户就要杀猪圈里的猪吃肉卖钱,二三百斤养的白白胖胖的大肥猪被五花大绑到那种,农民家里放炕上用的四四方方小饭桌上。乡下的男人每一个都会杀猪,他们用屠刀放血杀猪,放出来的血也不能浪费,等整头猪都杀干净之后,脏兮兮的畜生全程清醒发出一声声的哼叫,再把血灌倒猪大肠里做成血肠。
杀猪是除了过年最大的盛事之一,有时候猪求生yù_wàng太强,脖子上还夹着半偏僻的刀,从绳结里挣脱,在院子里被人们追着满街跑,血气肠子流了一地,他很喜欢看这种热闹,不过现在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牲畜,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十分恐怖了。
脑海里的画面愈来愈清晰,人的想象力无穷无尽,受欢迎的鬼故事里很多主角就是被自己脑海里过于生动的场景吓死。
周枝镇定下来,仔细思索刚才那个年轻僧人说过的话。
“多出几只莫名其妙的动物,他们从床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下地乱跑……”
仿佛是在暗示,屋里有什么东西或者是某个线索一定要自己找到。
记忆里僧人们的住所都是单层木屋,这里也不例外,头顶是密密麻麻大圆木磊成的房梁。环顾四周,住持的房间是新修葺过的,墙壁雪白,陈设整齐,除了有些简陋看起来不像是寺庙里等级最高的住持应该享有的居所。
身下是普通的床架子,褥垫枕头里除了棉絮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墙边上立着一个大书架,一人多高,分六层。里头放着很多卷经书,随手翻了翻,有隶书抄写的金刚经,有页脚已经泛黄梵文的不知名经书。
其余空白的墙面上贴着几幅山水画,寻常的崇山峻岭高树矮草。抑或是鱼虾虫鸟。他没有上过学,只有从前东家教过他几个字,并不知道那画里暗示的都是什么意思。
再简单不过的小屋子,能有什么秘密呢?
视野所限,周枝还伸手去书架顶上摸了摸,只摸得一手灰。
架子旁边立着一个写字用的书桌,宣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