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府里厅堂中正无人,向管家打听了才知道,老太太跟小姐是去西山上的寺庙里上香了,须得再晚些才能回来。
陈楠意暂且吐出一口气,带着周枝偷偷遛进自己卧房里。
等进了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正大光明进自己的屋里,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春雨正如他所说的,到了晚间又下了起来,却不是下午一样的温婉,像被抛弃的怨妇,混着雷声电光噼里啪啦落下来,像是在质问情郎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陈楠意便去吩咐佣人先在他屋里布菜,等老太太回来了,歇歇脚再去请安。
刚提起筷子,就有人通报,“老太太小姐回来啦——”
陈楠意知道她们回来必是要问意儿去哪了,只好愁眉苦脸地出去迎接。
还跟周枝学样,“小嫂子,我娘待会进来了,肯定先在厅里问‘我儿?意儿?意儿去哪啦?’”
他拉长了脸扁着嘴,把陈太太的精髓学了个十足十。终于把周枝逗乐了,脸上笑得红扑扑的。连眼角眉梢都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陈楠意偷偷咽了口水,心里居然有些欣慰,跟着他一起傻乐,“你终于笑了,不过不能再聊了,我得先下去跟她们吃饭。”
周枝便又不笑了。
他等陈楠意出去之后,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在那人意外离开之前,他也是见天把笑容挂在脸上,见什么都美滋滋的,便是见到枝头的小鸟,树根新长出来的蘑菇,都要跟那人分享的活泼性子。
但是自那人走的那一天,他所有喜悦的来源便仿佛全被掏空,失去了快乐的资本。
周枝数着陈楠意离开的脚步声。
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陈府的布局,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离开这座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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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
陈太太虽是个女流之辈,但不知是不是随了父辈,酒量甚好,兴致来了就要饮上几杯,饭间还笑小儿子酒量不行,说做生意的,没有几个是他这样的浅薄酒量。
等找到借口离席,陈楠意推开自己房门,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小嫂子?你不会是在我屋里睡了吧?”
他环视四周见屋里没人,便蹑手蹑脚走到卧床前,心说万一嫂子在他床上可如何是好。还脑补了那人脱了一身衣裳,躺在他自己的被褥上,一身花白的肌肤裹在床弟之间,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掀开床帘,完了,他的心又悬起来,小嫂子不在屋里。
那还会在哪呢?
陈楠意突然福至心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外边风雨大作,到厅堂的时候陈太太还问他又要去做什么,他也没空搭理,拎了把伞,就往后院的祠堂跑。
他从前看的话本就是这样写的,守寡的痴情女子,明明丈夫已经离开了,还是永远的记着他。
“吱呀——”他推开祠堂的门,果然,一室的微弱烛光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跪在正中的黄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方牌位,面前的香炉里正插着几根烧了大半的香。
姿势让他想起了半年前大哥出殡的时候,陈楠意嘟囔了几句,大声道:“嫂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心我娘一会寻过来。”
那人没理他。
陈楠意便把伞戳在一旁,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别哭了,我大哥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他在的时候应该也不想你再为他伤心。”
“谁哭了?”周枝冷冷道。
陈楠意方去看他的脸,见他面上还是好好的,稍稍放了心,“我的意思是……逝者已逝,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话刚说完便感觉自己没心没肺,好似要劝他改嫁一样。
或许是这个怀抱在冷雨里更显得温暖,周枝没有挣脱他。
两个人拥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不过这般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们在干什么?这个贱人怎么在这?快——快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女人的尖叫。
原来是陈太太好奇小儿子这么着急地奔出来是做什么,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祠堂。不想在祠堂里看见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周枝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陈楠意推开,抱着怀里的牌位就想跑,被几个穿黑衣的粗使佣人按住肩膀压在供奉着牌位的桌案前。
“妈?您这是干嘛啊?”陈楠意忙去护他的小嫂子。
外边雨声逐渐做大,这处是陈家的祠堂,是宗族最重要的地方,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也不知周枝是用了何种手段进来。
陈太太满腔怒气,横眉竖眼,手里顺手拄着门口的雨伞就要来打他,“这个狐媚子,怎么?是不是你把他领回来的?把你也给迷住了?”
陈楠意一面拦着恼怒的女人,一面冲周枝眼神示意快走快走。
周枝却接受不到他的信号,又像当日里被那胖客人压翻黄包车一样,呆愣地戳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那牌位,石化了一样。
陈太太哭天喊地,“我的两个儿子啊……老天爷,你要是开开眼,就劈下来一道雷把他给我劈死吧!”
外边吹来一阵冷风,把祠堂的红木门吹的来回作响,一屋的烛火跟着摇曳,陈楠意拦得住佣人,却拦不住他娘。
只好一把将那呆子搂在怀里,“娘您消消火,非要要打我就打我好了。”
陈太太气道:“先把你大哥的牌位请出来,在他怀里放着我怕脏了咱们陈家的脸!还有你,陈楠意!我二十年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