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浮在水面上,一飘一荡,顺引进来的水流飘向远处。
远去的灯光忽明忽暗,一如慕婳的人生晦涩不明。
“十三爷,咱们是不是把王管事捉回来?”
一直充作木头桩子的国字脸男子稍稍移动脚步,跪伏在眺望长明灯的慕云跟前。
他比慕云大上十余岁,已有而立之年男子的成熟,本身又是世袭锦衣卫,在锦衣卫中也是一方实权人物。
当初被指派给十三爷时,陆鸣极是不服气,瞧不起病怏怏的慕云。
晓得慕云被慕婳虐待,被一个静园管事欺负,对慕云的轻视之意更浓,别说静园的管事,便是永安侯府,陆鸣都可随意去得。
刚一见面,病秧子慕云就露了一手,轻轻松松把陆鸣打得没了脾气。
让陆鸣彻底对慕云言听计从得是昭狱的一幕。
慕云躺靠在软椅上,一边咳嗽,一边吩咐对庭讯之人抽筋拔骨,许多闻所未闻的审问手段和刑具令见惯世面的陆鸣不寒而栗。
此后慕云顺利坐上锦衣卫十三太保的位置。
他是十三太保中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一人。
论计谋之深,手段之阴狠凶残,陆鸣觉得在十三太保中间,十三爷是头子!
偏偏无论是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在厂公陈公公的眼中,慕云都是一个病弱的美少年!
所有凶残的事都是他们这群跟随慕云的属下做的,慕云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罢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更看中慕云的谋略。
从千户晋升为总旗的陆鸣觉得自己后背的黑锅很沉,然对慕云的敬畏深深扎根在心头。
陆鸣觉得十三爷的志向高远,十三爷未必把刘指挥使放在眼中。
慕云负手,背对单膝跪地的陆鸣,反问道:“你是不是忘记刘指挥使让我待在宛城的目的?”
“可是,王管事对您属下怕他回侯府生事,破了您的计划。”
倘若慕云心中还有一块净土柔软的地方,一定住着静园的主人慕婳。
陆鸣是最早跟随慕云的人,慕云外出办差时,会收集一些当地的小玩应。
十三爷领人抄家时,也总会截留几件女孩子喜欢的珠宝。
有一次,十三爷把玩一对祖母绿的耳环时,低咛一句,慢慢带它会很好看。
陆鸣曾陪十三爷在京城最富贵的地段购买过宅邸,比之永安侯府无论从地段上,还是装饰都要好上许多,左邻右舍多是真正的权贵名门。
十三爷亲自设计庭院,命人按他的要求布置,打造家具,一草一木,他都要亲自过问。
府邸最好的庭院自然是留给慕小姐,闺房中每一件摆设,慕云都是仔细推敲才能定下来。
慕云曾在微熏时对陆鸣说过,此处宅邸是他和慢慢的家。
十三爷有必须待在宛城的理由,然陆鸣清楚,十三爷不是只能留在静园。
以十三爷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受制永安侯。
完成差事之后,慕云总会心急火燎赶回静园的柴房中受苦受难,陆鸣一度怀疑十三爷有病。
后来才明白十三爷对慕婳用情至深,被薄待,被欺辱,依然把慕婳放在心尖上。
慕婳定亲很突然,悔婚也很快速,他们看得是眼花缭乱,还没来得急向从昏迷中刚刚清醒的十三爷禀告十三爷被慕婳赶出静园。
不,是十三爷主动离开静园。
并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水边放用来祭奠亲人的长明灯。
十三爷得知王管事等人被赶出静园后,派人去静园取根本不值钱的衣物。
静园如今没有家丁护院,别说他们锦衣卫,就是个毛贼也能摸进慕小姐闺房。
“王管事仗势欺人,曾对您不敬。他对慕小姐用心险恶,属下认为一旦他回到侯府,少不了编排慕小姐的不是”
“咳咳咳。”
慕云的咳嗽声打断陆鸣的话,手帕轻轻捂上嘴唇,绢帕中间染上一抹鲜红,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慕云平复良久,嗓音沙哑,“不必理会。”
是不必理会王管事?
还是不必理会慕小姐的危险处镜?
虽然静园门口墙壁上留着慕小姐的劝学诗,才华横溢的陈四郎没讨得任何好处,然而慕小姐在宛城的处境依然艰难。
以前还有护院在,毛贼们不敢妄动。
一旦永安侯夫人再多些小动作,年轻漂亮且名声不好的慕小姐不得被fēng_liú好色的公子哥掠去?
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被乡绅糟蹋的事层出不穷。
大秦虽可称为太平盛世,当今清正爱民如子,女孩子地位得到提升,然而再是政通人和的盛世在民间依然会有悲剧惨剧。
“我说不必理会!”
慕云突然抬高声音,似说给陆鸣听,更似在坚定自己的心。
袍袖翻滚,慕云直径转身离开,宛若逃避什么,走得很快。
陆总旗摸不清十三爷真正的意图,直到听见两名小旗的禀告,问道:“你们没说谎?慕小姐用两块点心就把你们教训了?把你们赶出静园?”
两个丈高的汉子羞得满脸通红,讪讪点头,同时埋怨陆总旗不近人情,说什么大实话啊。
“还好,还好。”陆鸣转头望向十三爷离去方向,“总算不用担心慕小姐被毛贼或是公子哥儿强行掠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鸣总觉得十三爷将来会后悔。
“陆大人,您看我们该如何向十三爷回禀?”两人最关心这件事,怕被十三爷责罚。
“买两件旧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