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抢风头?
沐国公以身说法,彻底将所有人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酒铺内外顷刻寂静无声,便是最为淡定沉稳的柳三郎都变了脸色,眼珠转向沐国公时有片刻的呆滞,宛若沐国公头上突然长出两个触角或是突然变身妖魔。
“父亲……”
“我没疯,就是认个女儿嘛。”
沐国公甩开儿子的胳膊,这一回他谁的话都不听,什么为父的脸面尊严,什么沐家家主的威严,什么青梅竹马女子的呢喃,什么夫人的委屈……统统见鬼去吧。
以前他就是听得太多,最终失去了最该疼爱的女儿。
整日的后悔,被痛苦啃食内心的滋味,他受够了。
他也要放纵一回,顺从本心,率性而为,彻底甩掉那些压在他肩膀上的尊荣,许是别人稀罕,他却是更愿意做个住在西北的纨绔子弟。
从来他都承担不起沐家,让自己父母失望,可是练武兵法都不成的他根本不愿意领兵,他怕承担责任,更怕那些追随他出征的大好男儿回不来。
整日醉生梦死,悠然度日,哪怕在不够繁华的西北,他也能乐呵呵住上一辈子。
沐家世代镇守边关,他的祖上几代都是壮年战死,为帝国付出已经足够了,也该换个将门牺牲了,他就是个没用的后代,只要不触犯国法,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纨绔一点又能惹到谁?
沐国公的爵位本就不是他赚回来的,失去也没什么可惜的,不是因为夫人把少将军最后的绝笔书信交给他,他绝不会去做沐国公。
所以从得到爵位后,他深居简出,整日召一群和尚道士陪伴,把后宅和朝廷的诸多事都甩给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
外人都说沐国公培养沐世子不予余力,提前让英明神武的沐世子继承基业,实际上他从本心上讨厌这些东西,少将军……他的女儿拿性命换回来的满门尊荣。
慕婳让他有种女儿复生的感觉,哪怕这份感觉错了,他这辈子宠爱一个替身,他也要继续下去,不是为摆脱整夜纠缠自己的噩梦,只为赎罪。
“婳儿认下我有诸多好处,刨除爵位不提,我很有银子的。”沐国公热情扑向慕婳,“我告诉你,我最拿手的不是行军打仗,也不是操练士兵……”
沐柏忍不住扶住额头,再也没有勇气抬头。
柳三郎怔怔愣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莫怪伯父说过,活得越久,越是能见到奇人异事,今日他彻底领教了天下间还有沐国公这等奇葩。
慕婳双眸迷茫,她也知道父亲稀烂的带兵本事,前世她就明白让父亲领兵出征,等同于给敌人送战功,父亲总能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一方的人玩死,当然父亲自己也活不了。
他唯一可取的一点就是不会做逃兵!
可是父亲有这么活泼吗?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是练武统兵占据她所有的时间,还是她从未在意过,亦不曾指望过让母亲落泪,让兄长默然的男人?
慕婳轻轻按着额角,几次同父亲不快的相处经历让他们之间有着深不可见底的隔阂,她本能讨厌父亲的一切,每次去见他时,总是端着一张嘲讽脸。
莫非她犯了看人片面偏激的错?
也是,她自认为自己能看透人心,除了兵营中袍泽兄弟外,她看透过谁?
是沐国公夫人?
还是沐世子?
对于母亲兄长,她总是以最大的善念去看待,从不曾把对付朝廷上官员那套拿来用在他们身上,然而她却总是以最大的恶念嘲讽去对待父亲……好似在心里深处总有一个声音,父亲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母亲才是最疼儿女的人。
“婳儿,我会赚银子。”
沐国公生怕慕婳不肯相信自己,以前他就是隐藏得太深了,深信银钱不可露白这句鬼话,赚了不少的银子,甚至给少将军暗暗添了不少的军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
原本他也没那么大方不计回报的,见女儿为粮饷银子发愁,他不能不帮,总以为少将军会发现一些端倪,特意来感激亲近他。
他暗搓搓得想着到时候该摆出怎样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样子,怎样让女儿彻底拜服……他等啊,等啊,少将军瘦削的身影就不曾出现过,最后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带着一笔巨款去同女儿摊牌,结果他没有见到女儿,被夫人和世子堵在后方,眼看着疆场上的烈火吞噬了一切。
他怨恨过夫人为何要让自己亲眼见到那一幕。
更怨恨自己为何不早到几日?
许是无法改变少将军死战的决定,但他……他愿意陪着少将军一起死在疆场上,一如同少将军一起出征的那些战士。
他浑浑噩噩看到女儿的绝笔书信,不知怎么就铠甲加身,成了最后一战的英雄,随后他便昏厥,一病不起,被世子等人抬到京城,在金銮殿上受皇上册封。
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有女儿的遗愿压着,他能说什么?
何况他本就不是有浩然正气的好人,当听说女儿尸骨无存后,他甚至不敢再去战场,他只能龟缩在京城,躲在方寸之地沐国公府。
“我在东南有一个大船队,专门做海上生意,每一次出航都能赚十万两。”
“……”
慕婳眨了眨眸子。
沐国公中气十足,继续显摆道:“我这人生来运气好,少年时依靠母亲,成年又有……少将军顶上去,连我的船队出海都没有遇见过一次风浪,每一次都赚得盆满钵满,这些年除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