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怔了一下:“奇怪什么?”
“你也不想想,我闯入宫中已有一段时间,你却直到现在才发现我的踪迹,这是何故?”
陆建勋皱了皱眉,之前在宫门口被张启山突围之后,他便立即带人追了上去,却在靠近皇帝寝殿之时,突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他们绕着寝殿来来回回搜寻了无数次,差点以为张启山已经离开了,此时张启山却又与二月红同时现了身。
此人凭空消失之后又凭空出现,实在有些蹊跷,只不过当时他抓人心切,倒也不曾细想,经张启山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张启山见他低眉不语,于是继续道:“之前你们寻不着我,是因为我无意间闯入了梼杌设下的结界,如今他与饕餮已离开,结界消失,你们自然便能瞧见我了。”
陆建勋脸色一变,脱口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不可能!”
“想必他们离开之前并未与你打过招呼啊,”张启山啧啧摇头,“看来你请来的这两位外援,也不甚靠谱得很。”
陆建勋四下里看了看,脸上有些阴晴不定,他虽对张启山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梼杌与饕餮并不是他能够驾驭的人物,能争取到他们的协助已是不易,存在的变数也太多,确实令人不能放心。而今两人不见踪迹,二月红却还没有死,这不能不让他对张启山所说的话产生认同感。
再度望向张启山时,陆建勋的声音已经低沉了几分:“那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何突然离开?”
“自然是因为……”张启山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许给了他们更诱人的好处。”
二月红侧头看了张启山一眼,后者则嘴角噙笑,目光笃定地望着陆建勋,一派成竹在胸,悠然自得。
二月红心中暗叹,佛爷这一手挑拨离间当真是玩得出神入化。但那两位可是传说中的凶兽,他也不怕就此引火上身?
陆建勋果然已经乱了阵脚,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当初明明……”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是一只保养得当的贵族女子的纤纤玉手。但此刻,这只手仿佛重若千钧,只轻轻一按,便让陆建勋停止了慌乱。
陆建勋转头见到这只手的主人,低眉敛目,恭敬垂手道:“姑母。”
此人正是多年前,伙同兄长陆逞政变失败而被先帝打入冷宫的陆贵妃,先帝顾念旧情,未废其封号,因此如今应称她为陆太妃。
多年的冷宫生涯,磨去了她身上柔美温婉的气息,却磨砺出了铁石般冷冽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建勋,”陆太妃淡淡开口,“哀家早就对你说过,靠人不如靠己,你却总是记不住。如今不过是对方寥寥数语,你便自乱阵脚,如何能成大事?”
陆建勋很快冷静了下来,低声道:“姑母教训得是。”
陆太妃不再搭理他,只是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张启山。
张启山出于礼节,略略躬身道:“臣,见过太妃娘娘。”
陆太妃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勉强算是笑意的表情:“张大将军,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客气。”
她称呼张启山为“大将军”,只因她失势前,张启山还只是个将军,而后她被打入冷宫,太子继位,张启山才登上了摄政王之位。
可以说,是张启山一手破坏了她与兄长多年的谋算,眼看皇权即将到手,却一夕之间,满盘皆输,不仅兄长身死、陆氏灭族,就连她自己,也是从万千宠爱跌入冷宫炼狱,这如何不教她恨。
多少个日夜,她每每思及此事,恨不能啖其骨血。但最终她挺了过来,她告诉自己,谋大事者,不能拘泥于个人恩怨,只要儿子还活着,她便永远还有翻身的机会。
是以,她一边对张启山恨得咬牙切齿,一边仍是温言细语循循善诱:“大将军,事已至此,哀家便开门见山地说了罢。只要你能交出另一枚钥匙,助我儿执英登上皇位,哀家向你保证,摄政王的位置,依然是你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张启山沉默了片刻,叹息道:“看来,太妃娘娘还不够了解我。”
“怎么,不满足?”陆太妃眯了眯眼,随即了然一笑,“倒也是,现在这个小皇帝什么都不懂,势必事事听从于你。我儿执英年长些,有了自己的判断,自然不会任人摆布。”
张启山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冷冷看着陆太妃:“且不说我是如何想的,倒是太妃娘娘,难道不担心大皇子殿下日后登上皇位,不甘于被人摆布,包括自己的母亲么?”
“你——”陆太妃正要发作,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缓和了口气,幽幽道:“看来,大将军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么哀家也便不再与你多费唇舌。来人。”
话音甫落,便见一名太监押着五花大绑的小皇帝走出了寝殿,一把匕首架在了小皇帝的脖子上,稍有一丝差池,便会要了小皇帝的命。
那小皇帝被折磨了这许多天,神色有些憔悴,虽然眼眶里含着眼泪,却愣是没有掉下来。他在望见张启山的时候,眸光蓦地亮了一下,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张启山料想陆太妃势必会走到这一步,却不曾想小皇帝会如此硬气,心中十分欣慰。
他与小皇帝对视了片刻,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将视线落回到陆太妃身上:“太妃娘娘,先帝没有对你们母子赶尽杀绝,便是顾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