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儿个觉得身子如何?”纪子期放下药盅,轻声问道。
黎渊见到她,面上露出浅浅笑意,眼里的神采不自觉亮了几分,“一切如往常那般,劳烦师妹挂心了!”
“今儿个天气好,一会师兄喝了药,师妹推着师兄去晒晒太阳!”纪子期倒出药,用手摸了摸玉盏温度,刚刚好。
便递到了黎渊手上。
“好!”黎渊接过药,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大口便喝了进去。
黎渊伤势总是反复,纪子期不是没怀疑过他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将药倒了。
于是这几日来,都是等他把药喝了,才去忙别的事,但黎渊的伤势仍是如先前一般反复。
纪子期很想说让换个御医瞧瞧,可那替黎渊把脉的御医便是这宫中医术最好,且自黎渊打小便帮他把脉的御医。
对他的身体体质了如指掌,若换了另一个人,开了什么有忌讳的药,怕是会伤上加伤。
喝完药,黎渊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上轮椅,由纪子期推了他出来。
原本皇后是不同意的,后来御医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皇后才同意了。
纪子期的工作,便变成了看着宫人煎药、送药、监督他吃药,然后推着他出来晒太阳。
她把自己定位成一名看护。
去往花园的路上,畅通无阻。
纪子期每次端着药去黎渊房间的时候,总能偶遇的那几个美人,在这个时候都自动自觉地避到了一边。
先前黎渊刚受伤两天,几位美人抢着要去照顾黎渊,甚至有一位仗着跟了黎渊多年,自认有些感情,跑到他房门口哭闹。
皇后一怒之下,令人杖打了那位美人,才让其他几个消停了。
据说那位美人卧床十来天了还不能下床,若不是因为黎渊重伤,皇后不想闹出人命,寓意不好,那位美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之后,便没有人敢再闹着要去照顾黎渊,也没有人敢偷溜去他的房门口守着了。
东宫中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也别有特色。
又是菊花盛开的季节,望着满园怒放的争相竞妍的菊花,纪子期想起去年与杜峰订婚后,他带她去看的那片菊海。
一个是高墙精舍细心娇养,一个是天高云阔肆意绽放。
就像现在的她和那时的她!
这一刻,她更怀念和杜峰在一起的日子,他似乎,从未想过要束缚她,任她自由自在,甘愿做她一转身时温暖的停靠。
这时,她也更能深刻体会掌珠住在华丽鸟笼的心情,她只是住了半个月,掌珠却住了十几年。
纪子期面上的追忆和向往,在黎渊看来便是对这花园美景的赞叹。
他心中浮起一丝期盼,面上笑容盛开,“师妹觉得这东宫花园如何?”
“很好!”纪子期面带笑容,微笑而有礼地回道。
“这东宫花园在这皇宫中,不过是万千美景中的小小一隅。
在这皇宫里,多的是比这景色更好的东西,只要师妹愿意,随时都可以得到。”黎渊若有所指。
纪子期眼神透过菊花,飘向了曾经见过的那片菊海,对黎渊之语装作不懂,笑而不答。
这些日子以来,黎渊曾无数次暗示过,他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只要她愿意留下来。
纪子期每次均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过话茬。
而每一次,黎渊也都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沉默看她片刻后,转向别的话题。
纪子期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然短暂的沉默后,黎渊却继续道:“师妹,这东宫中的花园,相比杜府花园,觉得哪个更好?”
这话却不能不答,纪子期浅笑道:“皇宫中所有的一切均是天下最好的,这花园自然也是,杜府自不能与东宫相提并论!”
黎渊咄咄逼人,“那师妹更喜欢哪一个?”
纪子其有轻描淡写:“这花园里的花,以师妹来看,虽各有千秋,还是东营略胜一筹!”
黎渊双眸紧盯着她,似想从她面上看出端倪,“师妹,你知道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兄说的不就是花吗?”纪子期淡然一笑,双眸看向花海,略带迷蒙:
“若以花比花,自是东宫胜出若以花喻人,却端看各人的选择了。
好比师妹一样,若师妹也是这花园中的一朵,却更希望开在野外,肆意享受阳光和雨露,狂风和暴雨。”
“即使被人践踏任意采摘也在所不惜?”黎渊面色一冷。
纪子期淡淡道:“如果是花,无论在哪里,都摆脱不了这被采摘的宿命!既是宿命,何须强求?
就像人终有一死,但每个人在死前仍想要轰轰烈烈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躺在床上等死。”
黎渊步步紧逼,“但无论是花还是人,都可以选择更加安稳更加舒适地死去。”
“师兄说得没错,可以选择才是最重要的!有人选择孤独地死去,有人选择热闹地死去。
正因为有万千世间百态,所以这世间才会如此多彩多姿!”纪子期道:
“人人都可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内,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成为温室的花朵。”
黎渊道:“倘若师妹留在了这宫中,师兄一样可以让师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纪子期嘴角上扬,并不答他,反问道:“师兄认为师妹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黎渊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