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福菊心头凛然,他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宗门内酝酿的风暴,屠无道迟早要和聂千阙对峙,虽然后者有一身绝顶武功和神武殿众多高手做倚仗,但屠无道执掌天元宗地下势力多年,手中一定也有某种可怕的力量来和新宗主抗衡。
温雪径直走到天元殿,只见聂千阙孤孤单单立在殿外长廊,背对着她,好像在望着天际浓浓乌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宗主师兄。”
聂千阙转过身,英气俊朗的面目,挺拔傲然的身型一如往常。
温雪眼神中不禁有多了些欣赏佩服,天元宗目前状况,说句满目疮痍都不为过,可聂千阙依然能保持冷静镇定,她清楚,这需要莫大的精神力。
聂千阙道:“近来可好?”
温雪只能道:“还好。”
“雪儿还记得这两行小字吗?”聂千阙一指他身后廊柱上的两排幼小字迹。
温雪蹙眉疑惑不已,探头去看,随即失笑:“儿时顽皮,这都过去有多少年了?十五年还是十六年?”
“算今天,整整十五年零九十二天了。”聂千阙嘴角罕见的有了丝笑意。
“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宗主师兄倒记得清楚。”
当年聂千阙年少气盛,自觉武功修为天下无敌,总想外出闯荡实战,却一直被恩师曾恨水严禁离宗,目的是为了让他积蓄无边战意锐气,势要一出山,一出手,便一定是举火烧天,威震八荒,但当时少年才刚满十三岁,日日憋在深宫内院练功,自是愤愤难平,遂以利剑在此廊柱背阴处篆刻——名不显时心不朽,用以激励自己永不后退。
温雪其时尚是初入宗门的垂髫少女,偶随师父路过天元殿,见此激烈言语,不禁当着大师兄的面对了一句——再挑灯火看文章。
对少年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相识,对少女来说,好像只是童年一次有趣的偶遇而已。
“最近内务事繁,竟总不自觉开始回忆曾经往事。”聂千阙再次微笑,“倒让雪儿你笑话了。”
温雪想起自己早晨和李福菊的聊天,心里叹口气,嘴上则开玩笑道:“我近来也常是这样呢,或许咱们兄妹年纪老了吧,像人家十四五岁的师弟师妹们,眼里就只有将来,哪会天天想以前旧事。”
“老了?呵呵呵……或许吧。”聂千阙自嘲一笑,他们二人大好年华,横看竖看也都和老不沾边,但他自己却对这个字感触良多。
“宗主师兄找温雪有何事吩咐?”温雪奇怪,屠无道和聂千阙怎么先后都来找自己说话闲聊?
“门内似乎有传闻说我弑杀恩师,这才坐稳宗主宝座,雪儿可听见过吗?”
“听见过一点。”温雪没必要否认,随即直视聂千阙的眼睛,大着胆子问道:“那么这个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聂千阙背身负手,毫不掩饰的说道:“没错,是真的。”
“啊?!”温雪一惊,花容失色,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结果。
“名不显时心不朽……”聂千阙轻抚廊柱上浅浅的两行字迹,沉声说道:“至于原因,我目前还不想说,也不能说,你可以去告诉屠无道,也可以等我回来再听我解释。”
“和我解释有什么用。”温雪冷冰冰的说道:“再说原因是什么重要吗?你弑师叛宗这种罪孽为何要大方的跟我坦白?”
“因为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了。”聂千阙再次回头,眷恋中又仿佛有着说不尽的唏嘘坎坷和流年风雨,“近两日你最好紧闭门户,等我处理完要事,三天后,一切风波自可平息。”
“你要跑去哪里?屠无道不会放过你的,他这种人一定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凭他么……”聂千阙讥诮一笑,又淡淡的道:“我又怎会逃跑?”
温雪看着他高傲的样子,疑惑更加迷惘。
“若我三天后还回不来,你即刻乘快马赶到延洲雍侯府,暂请沐看天师叔庇护,直到等叶尘从西楚回来。”聂千阙并未直接回答,听口气,甚至有一些决绝的味道。
温雪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她本不信聂千阙会是什么卑鄙小人,但察言观色,对方实在不像在撒谎。
“保重吧。”
聂千阙说罢,忽然脚蹬汉白玉廊柱,借力下已一飞冲天,衣袍被他雄浑的玲珑真气鼓荡,人影犹如一头黑色雄鹰,瞬间消失在层叠堆积的浓密乌云之中。
温雪气得跺了跺脚,心中只恨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办事都是那么神神秘秘,婆婆妈妈的,还不如个娘儿们痛快利索。
远端花丛中,一双奸诈邪恶的眼睛,目睹聂千阙离去后,终于泛出了一丝恐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