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厅口长窗外一个孩童声音大叫:“爹!爹!”第二句声音发闷,显是被人按住了口。殷素素见丈夫自杀身亡,大悲欲绝,听得叫声瞬间认出是无忌,想起身寻找,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三丰施展绝世轻功已然朝发声处飞了过去。挟持无忌的那人一见不妙,便一掌将无忌打向张三丰。张三丰赶紧抱住小无忌落到地上,一回身那人已溜得没影了,想来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无忌!”殷素素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无忌扑在母亲怀里,哭道:“娘,他们为什幺逼死爹?是谁逼死爹的?”殷素素道:“这里许许多多人,一齐上山来逼死了你爹爹。”无忌一对小眼从左至右缓缓的横扫一遍,他年纪虽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殷素素道:“无忌,你答应娘一句话。”无忌道:“娘,你说。”殷素素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个也别放过。”众人听了她这冷冰冰的言语,背上都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寒意,只听殷素素身子微微一颤,继续说道:“孩子,你爹爹既然死了,咱们只得把你义父的下落,说给人家听了。”无忌急道:“不,不能!”
殷素素却不理他,回头道:“空闻大师,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请你俯耳过来。”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感惊诧。空闻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若能早说片刻,张五侠也不必丧生。”走到殷素素身旁,俯耳过去。殷素素嘴巴动了一会,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空闻问道:“什幺?”殷素素道:“那金毛狮王谢逊,他是躲在……”“躲在”两字之下,声音又模糊之极,听不出半点。空闻又问:“什幺?”殷素素诡异一笑:“便是在那儿,你们少林派自己去找罢。”空闻大急,道:“我没听见啊。”说着站直了身子,伸手搔头,脸上尽是迷惘之色。殷素素冷笑道:“我只能说得这般,你到了那边,自会见到金毛狮王谢逊。”她抱着无忌,低声道:“孩儿,你长大了之后,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又将嘴巴凑在无忌耳边,极轻极轻的道:“娘没跟这和尚说,娘是骗他的……你瞧你娘……多会骗人!”说着凄然一笑,突然间双手一松,身子斜斜跌倒,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原来她在抱住无忌之时,已暗用匕首自刺,只是无忌挡在她身前,谁也没有瞧见。无忌扑到母亲身上,大叫:“娘,娘!”但殷素素自刺已久,支持了好一会,这时已然气绝。无忌悲痛之下,竟不哭泣,只无言地瞪视着空闻大师,半响竟喷出一口鲜血来!
武当六侠亲眼见此惨剧发生,一个个悲痛万分,纷纷流下眼泪来,殷梨亭伏在张翠山的尸身之上,已然痛哭失声。张三丰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痛。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于是强压悲愤将无忌抱了起来,掀开他的衣物检查伤势。这一看,更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他:“玄……玄冥神掌?!”张三丰叹了口气,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双手抱着无忌,望着张翠山的尸身,说道:“翠山,翠山,你拜我为师,可是我连你的独生爱子也保不住,我活到一百岁有什幺用?武当派名震天下又有什幺用?……”众弟子尽皆大惊。各人从师以来,始终见他逍遥自在,从未听他说过如此消沉哀痛之言。殷梨亭道:“师父,这孩子……这孩子当真无救了幺?”张三丰双臂横抱无忌,在厅上东西踱步,说道:“除非……除非我师觉远大师复生,将全部九阳真经传授于我。”众弟子的心都沉了下去,师父这句话,便是说无忌的伤势无法治愈了。
此时空闻见张翠山一家瞬间共赴黄泉,如此变故也实非所愿,便戚然请辞。张三丰无暇理会他,只宋远桥冷冷地回了句“不送。”,也只得大叹一句“阿弥陀佛”带领门人下山去了。其余的各大派也都跟着悄悄散去,各自心里五味陈杂,一方面遗憾终未能套得谢逊下落,另一方面,白白与武当接下仇怨,日后武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些愚笨之徒,仍不甘心,竟一路尾随少林而去。
好好的百岁寿辰,武林盛事,就这样悲惨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