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样闷,总爱扮了男装出去玩,后来在外头结识了如枝,更是三天两头跑去听她的戏。”回忆起来她似乎也染了几分当时的趣味,掩了嘴唇莞尔。
“老爷瞧着可不像话,好歹也是个闺秀,哪里成样子,便亲自去戏院寻她,”三太太的声调稍稍提高,笑出了声,“谁知呀,一眼便瞧上了如枝。”
“要我说,这也合该是如枝和苏慕的缘分,她们原先要好,哪里还有比亲上加亲更好的事情。”她说到一半,丫头拿了单子来回话,她侧过头去细细听了,点点头,才又转过来,抽出绢子低低咳嗽一声,声儿也渐低了下去了:“哪晓得,打她嫁过来后,俩人竟成了这副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叹完一口气,又有丫头来回事,她站起身来同我道了别,才急匆匆地走了。
我扬脸瞧着窗外,天儿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暗了,沉沉地堆了乌云,远处滚来轰隆隆的声响。
惊蛰起,春雷出。
☆、(六)
春江水暖,惊蛰的倒寒一过,雪便化得差不多了,整个苏府被明晃晃的春日照得通透,捱过了穆穆寒冬,长出了些生气。
剪春见天儿好,总劝我出去走走,散散窝了一冬的寒气。
我便扶着她去了离院儿不远的化玉池。
池畔的瓦砖前几日翻新过,并没有积泥,踩上去脆生生的,两旁的垂柳抽了新枝,轻轻拂动,我走得有些累,剪春便用帕子在池畔的矮石上垫了,扶我坐了歇息片刻。
才将将坐下,迎面便走来了五太太。
这日她套了一身桃红滚银边儿的褙子,人面桃花,艳丽非常。
她同身旁的丫鬟笑语连连,低头穿过一片垂柳,一抬眼便瞧见了我。
我忙站起身来,两步上前,福身行礼:“五太太。”
五太太撩起眼皮瞧了我一眼,自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玲珑细语从贝齿里透出来:“六太太似乎丰腴了许多。”
我低头客气道:“天儿暖了,用食也要多些。”
五太太的绢子在指尖绕啊绕,笑意深深:“怕是大小姐用心。”“心”字拖了一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阵暖风吹来,方才出的薄汗湿了汗巾子,粘腻地贴着肌肤,明明入耳的是婉转笑语,至了心底却津津生凉。
我又想起三太太说的话,一时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垂了头不开口。剪春见我的模样,唯恐她为难我,便上前一小步,行了礼顺着她的话解围:“回五太太的话,六太太身子弱,大小姐便时常上心些,此刻正到了大小姐嘱咐六太太吃药的时辰,六太太正赶着回院儿呢。”
本以为这样说了便能寻个由头告辞,谁知剪春一席话说完,五太太却半晌没有反应,我有些奇怪,抬眼去瞧,却见柳条依依从她脸颊扫过,带起她的耳发,我才发现她不笑时面庞竟然是这个样子,大大的杏仁眼里琥珀一样的瞳孔静静的淌,能窥见里面的半分茫然和凄清。
她的表情竟突然令我无所适从。
好在下一刻她又笑了,熟悉的妖娇的笑意从喉头荡起,在鼻腔里哼出来,带了她往常的轻蔑和不屑。她偏头,认认真真地瞧着剪春,轻声说:“我竟不晓得,如今主子们说话,丫头也能插嘴了。”
剪春一见她的表情,脸登时煞白,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我攥紧了绢子,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她转头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五太太年纪小,人又和善,可有些规矩,该教的却要教。”
说完她再也不瞧我,绕过跪着的剪春,从我身边便要擦身过去。我退了两步欠身让她,却突觉脚腕一紧,似被什么勾了一勾,我一个站不稳,晃了晃身子便要往池里倒去。
我心里一紧,闭眼惊惧地低喘了一声。
“卿卿!”
不远处传来焦急的一声惊呼,从空气里穿山度水而来,炸到我耳畔,令我伸出的手腕硬生生被人攥住,一把拉了回来。
剪春也顾不得规矩,忙起身扶着我站定,我余惊未歇,却急切地转头往声音传来的那头一看。
是苏慕。
我来到府里的日子并不算长,却几乎要忘记我的姓名。这是苏慕头一次不唤我六娘,我竟不晓得,我的名字她念出来这样好听。
手腕紧了紧,我低头,瞧见攥住我的那一双柔荑上红艳艳的丹蔲,拉住我的竟是五太太。
五太太没有看我,只转头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苏慕,握着我的手用力得仿佛要将我折断,最后又徒劳地放开。
后来剪春曾念书给我听,念到一句“卿卿如晤”。我便怔了许久,一恍惚便似又瞧见了春日里的凤仙花,和白衣的卿卿少年郎。
☆、(七)
黄澄澄的迎春花快落尽时,我有了身孕。
大夫同我说时我正瞧着窗外的梨花发呆,昨夜落了雨,打落的梨花锦重重镶了一地,一半埋入土里,一半零碎地耷拉着,沾上湿润的泥土。
老爷很欢喜,亲自来瞧了我,还惊动了平日里不出户的大太太。大太太着习秋细细地安排了,又拨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来伺候我。
各房太太小姐并着贴身丫鬟将我不大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院儿里从未来这样多的人,剪春很欢喜,手脚利落地领着丫鬟招呼众人。
这样的热闹我却很有些不适应。我偷眼瞧苏慕,她立在门边,对上我的眼,只莞尔淡淡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想在她脸上找出多余的表情,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