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太不稳定,不稳定到灰心的地步。
她吹长笛、弹钢琴都不会出错,就连跟朋友一起去唱歌,连那高音差了一点点都听得出来,可是就偏偏重视音准的弦乐器她容易出问题。
大学读了音乐系後,李辰就真的想要放弃了。
可能就如同程幼玮说的,音乐当兴趣会比较好吧!
反倒是一直都被视为兴趣的咖啡,居然成了专业了。
有时候仔细想起来,用「个性使然」四个字可以快而精准的解释一切。就像鸿门宴——一个傲慢自大的人、一个懂得屈伸的人——性格在初始就决定了人生命的脉络。
李辰再努力,最多还是那温和委婉的消极模样,要踩在人的头顶上攀爬,显然是太罕见、太困难的行为。停留在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好、也最稳固的避风港,至少不用流落在人潮里头,为了努力而努力,不知所以然。
努力是没有尽头的事物。
但李辰没想到的是,见到小米的那一刻开始,她又必须展开追逐,这次她还真的追不了、追不下,还真的看不到尽头。
热水冲上上杯时,李辰把整架塞风从火上移开,轻轻画圆摇晃,让咖啡粉与热水混合。
「…诏杰,你们设计图不用画三视吗?」
「三、四?」
「三视图呀!」米奕甯的声音在远方,对李辰而言却太近了,不用费心就能分辨,「上视、前视、侧视图。」
「噢!三视。」韩诏杰会意过来,啜了口茶,「不用耶!设计图不用,衣服也不用,不过包包要打版的就要了。」
「哦…」
程幼玮好像知道即使李辰面对自己,思绪也飘向何处,伸手挡住李辰右侧的视线,即使如此,还是挡不住她心向著小米。
没用的,可以的话李辰自己也是多麽不想啊!
「我说,你真的越来越没有目标了。」程幼玮说著,「认识你这麽久,我还真没有想过你这麽痴情。」
「什麽话?」
「谁都好啊!小米?」程幼玮耳语的骂著,「她跟你还真是没有交集到一个极点,怎麽会是她?」
李辰耸肩,把塞风从火上移下来。
「我最不懂啊!阿辰,音乐班跟音乐系的美女好多耶!」程幼玮叫著,眼神很是羡慕的,「我以为你爱男人,不然高中时候一定因为暴殄天物揍死你。」
「哦。」
李辰淡淡的笑。
米奕甯跟韩召杰的对话结束了,一个人继续画图、另一个转过头看著门外。李辰就这麽看著米奕甯的背影,感觉太遥不可及了。如果放任自己望著她,会有太冲动的想像与期望,到时候移开视线的失落猝不及防的伤痛人,几乎能在瞬间毁掉李辰为自己构筑的坚强。
又好像明知该戒毒的瘾君子,李辰总是犯贱的追随米奕甯的身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掉进想望的旋涡里头,然後一无所获、浑身是伤地走出来。
「你根本疯了。」程幼玮结论,「即使她拿刀捅你,你还会满意的笑。」
程幼玮这话一点都没错,李辰哀伤的想著,如果米奕甯愿意拿刀捅自己的话…
「阿辰、阿辰!」程幼玮叫著,李辰拉回视线看眼前的人。
「干嘛?」
「不要想那女人了…」
李辰敷衍地点头,为自己倒了杯咖啡,也替程幼玮倒了一杯,即使对方从来只对拿铁感兴趣,她还是如此。
「像不像你现在的女朋友?」李辰啜了一口,抬头问。
「嗯…可能有点。」程幼玮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果然黑咖啡并不适合她,「阿辰,你真的超有事的…把咖啡跟女人混为一谈,唉…」
「…我现在女朋友是哪一种?」程幼玮问著。
「卢安达产区的。」
程幼玮皱了眉头,「死了很多人的地方欸,感觉不大吉利。」李辰摇了摇头,实际上卢安达的咖啡很不错的,香气很漂亮。
程幼玮换过好多女朋友,跟李辰是两个极端。但即使如此,两个人的际遇还是太像,对望时都感觉得到,沦落处境一样的那种感同身受。
寻觅。
一直一直的寻觅,即使一个茫然而多方尝试、一个狭隘而专一,她们就是一直走、一直找,一直到不了终点。
但程幼玮总会找到对的人,她虽然偶尔讲话得理不饶人,有时候思想幼稚的可以,但实际上是很风趣、很幽默、很体贴的,一定有个谁在等著她。自己呢?李辰感觉自己可能爱米奕甯爱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就如同程幼玮说的,而李辰自己也愿意承认:她跟小米太没有交集,到一个极点。
「...我是哪一种?」程幼玮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问著。
「叶门豆,伊士迈力。」味道很复杂的豆子,如果浅焙的话酸度让人感觉霸道。
「就说你超有事。」程幼玮结论,又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後推到一旁,不再碰了,「你看看你,现在收器具的样子,看起来根本有偏执狂。」
实际上以前李辰收长笛、保养笛管时程幼玮也讲过类似的话。
「这个塞风壶,三十年前出产的,已经绝版很久了。」李辰用乾净的抹布擦乾圆形的上杯,小心地收进柜子里头。现在出产的上杯大都呈现圆柱状的,说实在没有比较好用,「我很喜欢这个,只要摇晃,不用搅拌就可以把粉末跟滚水混合均匀。」
程幼玮无奈地摇头,「简直跟我国中组钢弹的模样一模一样。」
李辰呵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