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比刚才更像是一尊雕像,“朕只是想试你忠心,没想到将你伤成这样。”
他一直仔细注视着北辰胤,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情绪的波动,映入眼帘的却是毫无掩饰的平静同了然。这样的北辰胤是北辰禹所不熟悉的,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北辰胤没有用惊讶愤慨来掩饰真正情绪,还是恼怒北辰胤这种理所当然看穿所有安排的态度。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窗外,顿了片刻,又不耐烦似的回转身,居高临下望着北辰胤:“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北辰胤沉默片刻:“有。”
北辰禹扬起嘴角,温文的笑容里带着难以觉察的倨傲:“但说无妨。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你!……”北辰禹一愣之下,迅速跨步上前俯下身去,揪住北辰胤的衣服将他强拉近自己面前,死死固定住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一种威胁:“你再说一次。”
“臣谢皇上……”北辰胤话未说完就连声咳嗽,痛苦的拧起眉头。北辰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用力,已几乎要将北辰胤拎离了床榻。他深吸一口气,放松了手劲,却仍是攥着衣角,逼北辰胤面向自己:“这就是你要说的?”
“是。得
北辰禹手腕放轻了拉着人的力道,捏着衣物的拳头却握得更紧。混沌不明的黄昏里,他直直看进北辰胤的眼睛。这双眼睛同他记忆中的一样,藏着林木深处的荫翳,好像风暴中心一样静谧无澜。望住北辰胤的眼睛,北辰禹一字一句,几近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得以为,朕不敢杀你。”
北辰胤被他制住,剧烈的疼痛蔓延过整个胸膛,径直流淌到四肢百骸,冷汗从额角渗出,已经惨白的俊美脸庞上,却仍旧寻觅不到痛苦的痕迹:“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怎会有皇上不敢杀的人。皇上若要臣死,臣绝无偷生之理。”
北辰胤这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声音却无一点分量,轻飘飘散进北辰禹的耳鼓。北辰禹这才注意到他脸色的异常,放开了手,任他靠回床背上。
北辰胤缓缓吐纳,将妨碍思考的疼痛压抑下去,见到北辰禹仍是盯着自己,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这亦是王者从不示人的真实心情,今日在他面前一览无遗。北辰禹低下头,双手习惯性地想要交握,忽然记起北辰胤就在面前,不知为何将已经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外头传来戌时的铮铮钟鸣,到了皇上用晚膳的时辰。
北辰禹被报时的钟声震醒,抬起头的时候,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三弟,你走吧。”他用很疲惫的声音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年:“待你伤愈之后,就去边关接替神武侯,替朕守住北辰家的江山。”
北辰胤似乎并不惊讶,反而好像往日朝堂上议事一般,接口道:“按北嵎规制,边关将领五年一换,神武侯自皇上登基起便戍边在外,至今已有七年——确是派人替换的时候了。”
“五年一换?”北辰禹重复一遍,立起身来,将朝服上的新起皱褶细细抹平。他站直了身体,负手在后,又转过身来同方才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北辰胤,“五年一换,今后再也没有了。”
门上传来小心翼翼的叩击声,管事太监在屋外细声提醒皇上用膳。北辰禹淡淡一笑,用他惯用的,温和安宁的声音,对北辰胤说道:“胤弟,待朕身死之日,便是你回朝之时。”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间,没有听清身后的北辰胤是否仍旧如同在朝堂上一般,低低回答了“臣遵旨”。
待得北辰禹的脚步远离,宫人们便进来将灯烛点旺。北辰胤玩味着北辰禹方才失态时的语气,目中透出冷洌。王者无非是气恼他不把心情坦然相告,而王者自己,又何尝说了实话。西佛国边境,早在见到兵器上被人喂毒的时候,他便猜到了这场刺杀背后的隐情。捧剑的侍卫们手掌墨黑,可见剑上所涂乃是剧毒。如此烈性的毒药,发作时间必然很短,却正好候到侍卫们将剑拿出交在他们手上的片刻,才取人性命。这其间的时候精准把握,除非是对他们的行程了若指掌,否则绝不可能做到。
北辰禹出行一贯谨慎,事先只制定大致行程,每日启程同休息的具体时间皆是由他临时决定,他人并无事先知晓的可能。皇宫侍卫们要在西佛国边境彻夜等候,便是不知北辰禹一行第二日会何时折返。若是那群刺客沿途跟踪,以北辰胤的武功,连同西佛国护送的诸武僧,不可能毫无觉察。要说刺客们守候在边境林中,见他们到达便出手下毒,却又不可能估计到北辰禹不是按照惯例先取兵器,反而等西佛国众僧离去之后才索要配剑。
如此想来,只可能是北辰禹事先安排的刺客,才对时间拿捏分毫不差。北辰胤本也以为如北辰禹方才所言,这只是王者要试他忠心的手段。直到那名假扮侍卫的刺客出手,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并非是一场拙劣试探,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北辰禹,是真真正正地想要他的命。
他若不帮北辰禹挡那一剑,北辰禹定会出手自救。如此他当日虽能逃过一劫,然而王者既已动了杀心,他身在朝中,周围遍布北辰禹的眼线,又还能拖延多久?待北辰禹失了耐性,随便罗织些莫须有的罪名,他纵然早有准备处处小心,未必便能为自己开脱。而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赌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