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交锋;而如今的情况就好像一场没有招式的比武,让人无从提防反击。她伸出手去,用长利的鎏金甲套掀开隔着她与被北辰胤的绣帘,目光直逼过去,声音也不自觉尖锐起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北辰胤抬头迎上太后的目光,平心静气地问她道:“太后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出口太过安宁,以至于掩盖住了它本身的疑问语气。长孙太后觉得它像是一枚细小的银针,轻而易举挑破了她长久以来自欺欺人所营造的虚宏幻境。本要汹涌而出的一连串揭露指责,未到唇边便失了力道。
她知道些什么?她知道得太多了——元凰的身世,三王妃的猝死,改立太子的风波,先皇驾崩的真正原因……这一切都应归罪于北辰胤,可她却偏偏与每一桩都脱不了干系!她若现在开口,是痛斥北辰胤的无耻野心,却也是将自己不愿正视的丑陋疮疤昭示天下。早在她未曾察觉的很久之前,也许从答应李代桃僵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已被北辰胤用一种巧妙的方式与己维系,休戚相关,荣辱依存。要对付北辰胤,无异于出卖她自己。
于是袒露在外的皓腕顿了一下,无声地向后缩回,重又隐入绣帘,良久才传来帘后女子的一声幽叹:“皇叔与太子情若父子,哀家多虑了……皇叔请回吧。”
“是,太后保重。”北辰胤说完这句话,依照朝臣的礼节,面对太后,垂首而退,直到殿门外才转过身而出。身后淑宁宫中的绣幔沉沉垂落,看不清太后身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空气中不见一丝波澜,
北辰胤刚行至殿外,一转头正见着元凰在不远处看他。他两人不过差了几丈距离,却都欲言又止,驻足不前,好似隔岸相望,寻不得渡船。北辰胤料得长孙太后已同元凰说了些什么,又觉得同元凰过分亲密的确有害无利,于是朝孩子颔首浅笑了一下,准备迈步离开。不料元凰左右转着脑袋,好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飞也似的冲出来扑进他怀里。
“三皇叔,母后是不是也叫你以后不要理我?”
“没有,太后只是说,大哥同我既要监国理政,便不宜同其他朝臣交往过密。”
“三皇叔,”元凰招招手,要北辰胤弯下腰来听他说悄悄话。北辰胤俯下身去,元凰踮起脚尖,用双手罩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很认真,很郑重地许诺,生怕被别人偷听了去,因为激动紧张涨红了脸:“不能同其他人来往,那也不要紧……还有元凰跟你好——元凰永远都跟你好!”
(第一部完)
番外一忆帝京
北辰胤九岁上的时候,北辰禹决定趁在三弟生辰,送他一份大礼。北辰胤比他同北辰望年幼许多,更兼形容肖母生得俊秀,自呱呱坠地便是父皇宠爱的焦点。同每一位帝王一样,他们的父皇从未明显表现出对幼子的偏袒呵护,却每每在空闲时候将他抱上膝头逗弄,这是北辰望北辰禹两兄弟都不曾享受过的殊荣。
父皇对幼弟的宠爱在不自觉间影响着较为年长的两兄弟,使他们对小弟也格外纵容爱护。北辰胤早慧,六七岁时便与两位兄长一同读书受教。他回答太傅提问的时候,用词精准显出同年龄不符的老成,嗓音却依旧软软的,带着童稚,好像北辰禹幼年时候最爱的桂花糕,香香甜甜的,又有点粘手,把周围空气一点一点包裹进来。这样的声音同沉闷的学堂格格不入,给北辰两兄弟原先压抑的课室生活带来了些许生机。北辰胤年纪尚幼,偶然有答错的时候,北辰禹也不舍得打断他,只坐在位子上看着,等三弟自己发现缺失,失落又似气愤地抿起嘴唇。
身边有个比自己聪慧的孩子,要说少年的北辰禹心中没有嫉妒,那自然是假话。然而北辰禹的嫉妒,就好像春冬交际时遮住太阳的厚重云朵,虽然在少年心中反复酝酿,却从来也扎不下根,出现时候气势汹汹让人胆战心惊,可被轻风一挑,便立刻飞也似的散去了,只留下一片阳光普照;等待到下次出现之初又是排山倒海。每次他坐在窗棂的阴影下,看着三弟认真读书的神态,听他咬字清晰的对答,见到自信快乐的光彩浮动在孩子脸上,便觉得什么不甘埋怨,都统统了无痕迹了。
前些年逢到三弟生日,他同大哥商量着悄悄送些小玩意儿,逗得小孩子开心也就是了。十岁生辰却是个大日子,马虎不得。——十岁为外傅幼学之年,正是古人出门拜师就学的年龄。皇家的孩子入学堂早些,十岁的年纪便被作为是从龆龀垂髫转为少年的分界线。通常皇子们十五岁上便束发封王,十岁生辰庆祝之隆重,仅次于封王同弱冠时候。
北辰禹苦思冥想,揣摩着北辰胤的喜好,既不能送得太孩子气,又不能真当他是大人般的送什么玉器古玩。好不容易想到了一样物事,却极不易得,差了宫人多方打听四处搜罗,总算稍稍有些眉目。
那日北辰禹正在书房,北辰胤随了大哥,一同来二皇兄处玩耍。他们兄弟三人自小熟识,不讲究繁文缛节,闻得北辰禹在内,通传一声便推门而入。北辰禹还来不及招呼,北辰胤眼尖,正见到二哥书桌上放着一本古旧册子,面上题字由虫形古篆写成。北辰胤彼时对古字所知不深,却也认得那四个字是《由基神箭》。
养由基是春秋时楚国的名箭手,能百步穿杨,还能于万之军中一箭取敌首性命。传说他身后曾留下箭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