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道:“方才林子里落了好些桃花,我想着被脚步践踏了未免可惜,便将它们捡了起来撂去水里,这样倒还干净些。”
黛玉闻言摇了摇头,“这里的水干净,外头的却未必干净,到头来仍旧把花糟塌了。
那畸角儿上有我先前立的一个花冢,你不如把花埋去那边。”
那是她旧年葬花之所,却已许久没去过了。
黛玉心思纤细敏感,如今思及父母和自身身世时依旧不免难过,但这数月来随俞青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识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渐渐放开了心胸,早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悲春伤秋,感花溅泪泪了。
宝玉闻言忙点头,“如此最好,一会子我便打发人来收拾。”
一面说一面将衣襟上沾带的花泥拍打干净,却让黛玉看到了他手中的书,“你拿的什么书?”
宝玉撒谎说是四书,却被黛玉拆穿了,“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给我瞧瞧。”
宝玉嘻嘻一笑,将书递与她,“妹妹知道了无妨,只别告诉别人,这着实是好书,你看了只怕饭也不想吃呢。”
黛玉心下好奇,接过书册一看,却是她先前早已看过的《会真记》,撇了撇嘴道:“我道是何书,原来是这个,值得你跟宝贝似的藏着?”
这些书都是世人常言的禁书,严禁闺阁女子翻阅,她也是上回出去游玩时在一家书店发现的,俞青见她喜欢便买了下来给她看。
这书词藻警人,余香满口,确实难得,但词曲虽好,张生与莺莺的行事却令人不喜。
莺莺虽痴情可怜,然不知自尊自重,被张生和红娘三言两语挑动,做下那等出格之事,到了最后还是被弃,既可怜又可恨。
张生更是无情无义,是个负心薄幸之人,红娘挑唆主子做出伤风败德之事,也不是个好丫头。
宝玉见她丝毫不以为奇,微微一怔,道:“妹妹莫非看过?怎的一点也不好奇?”
黛玉不答,将书还给宝玉,摇了摇头道:“你看这些书也罢了,只别漏了出去,若让舅舅舅母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如今见识了许多世俗人情,黛玉并不认同当下的一些规矩礼法,这些书在世人看来是邪书,她却觉得此书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有其可取之处。
只是当世规矩如此,让人知道了终究不好。
宝玉将书藏进袖袋里,嬉笑道:“不妨事,只要妹妹不说出去,旁人便不知道。”
说话间不经意看到黛玉发间落了一片花瓣,便上前欲伸手去取。
黛玉见他凑得极近,忙退后了几步,蹙起眉头不悦道:“好好的说话便是,动手动脚做什么?一年大似一年了,也不知道避讳些。”
宝玉动作一僵,听了这话面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满腔欢喜如同泼了一盆冷水,想起前番二姐姐也说过这话,不禁心下一酸,红着眼眶道:“我与妹妹打小吃一床睡,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又避之唯恐不及了。”
黛玉知道宝玉的脾气,叹了口气蹙眉道:“这些话可别再说了,先前咱们都小,亲密些无妨,如今都大了,自然要避讳些。
不独我,你看姊妹们如今都远着你便是为此。”
原先的她一无所有,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宝玉。
然自经俞青开导后,她的心境已经大改,这数月来又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识的多了,心胸也愈加开阔,已不再局限于小小后宅,对宝玉的那丝儿女之情也已经淡了。
只是到底从小一处长大,情分依旧较别人为好。
宝玉闻言越发难过,“先前姊妹们亲亲热热的多好,如今长大了便都要离我而去了?若真的如此,那还不如永远不长大。”
黛玉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二哥哥又说糊涂话了。”
宝玉哼了一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一日姐妹们都离了我去,就剩了我一个孤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些死了才好!”
黛玉哭笑不得,正欲说话,忽见袭人匆匆地走过来,见宝玉和黛玉站在一处说话,旁边只有一个春纤,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快步走了过来。
袭人看也没看黛玉一眼,径自对宝玉道:“找了你半天,原来摸到这里来了。
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们都预备过去请安,就差你了,快回去换衣裳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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