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换了一身衣服,白大褂的衣摆拖在榻榻米上,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自己的内番服,里面的黑色衬衫还是一丝不苟地塞在裤腰里,勾勒出少年劲瘦纤细的腰肢。
药研手边摆着几个小小的罐子,一模一样的黑灰色陶罐,封口有厚厚的符咒贴着,外表陈旧,明明已经洗干净了表面的泥土,但还是带着浓浓的土腥味,正是他们之前在那个“极乐天堂”挖出来的东西,在穿越时空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将自己手里的罐子护的严严实实的,居然硬是被他们一个不少地带到了这里。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语调很不客气,压抑着隐隐的烦躁。
说话的是髭切,这个从来都带笑的付丧神很少有这样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时候。
他看都不看一眼这些罐子,将视线刻意地落在一边的榻榻米上,好像上面粗糙简单的花纹引起了他多大的兴趣似的。
“要是,大将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呢。”药研推了推眼镜这么说着,对于同僚的抱怨没什么反应,只是把罐子挪远了一点,还是拿着纸笔在认真描摹上面的符咒。
“毕竟,这样的行为,大将可不是没有过啊。”
是啊,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主君,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如果不能掌握他的一切,不能让他时时刻刻待在自己身边——不,就算是这样,也有可能失控的风险,上次他们不就是一直在主君身边吗?结果呢?
“真是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低声嘀咕了一句,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药研是最先听见的,他迅速放下纸笔,将罐子三两下塞进衣柜底部,顺手把画了符咒的纸折了几道揣进口袋里:“大将回来了。”
懒散的付丧神们下一秒就挺直了脊背,鹤丸看了看手里皱巴巴的小纸人,不顾它挥手摆脚堪称惊恐的挣扎,将它按在地上草草捋了几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往背后一扔,脸上挂出了惯常用的无辜表情。
源重光拉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鹤丸,雪白的鹤坐姿端正乖巧,金色的眼睛掩在同样银白的睫毛下,一股出尘高洁的味道。他狐疑地端详鹤丸两眼,眯着眼睛上下左右看了两圈,又回头狠狠盯着鹤丸:“你干什么了?”
鹤丸:“……我没干什么啊。”
源重光刚刚还半信半疑的模样,听见这句话立即坐实了心中怀疑:“肯定干什么了!每次做了坏事就一脸无辜你当我傻吗?”
髭切正想开口顺带踩鹤丸一脚,就听见门边幽幽的一个声音:“是哪个孩子不听话吗,对主公恶作剧这样的事情……便由为父来教导一番吧。”
髭切琥珀色的眼睛一眯,膝丸已经辨认出了这个声音,出口的话语都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小乌丸?”
纤瘦的乌鸦童子站到源重光身边,环视一圈室内的付丧神们,点点头:“啊,这都是为父的孩子们吗,甚好。”
——孩子?鹤丸的表情有些懵逼,生在平安时代的他从来只有被叫姥爷的份儿,还没有谁指着他叫孩子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髭切,铂金发色的太刀微微一歪头,说话慢吞吞的,满是显而易见的恶意:“唔……是平家的刀,还没有断吗,真是奇怪。”
膝丸忙不迭地去拉自家兄长的袖子:“阿尼甲……这样说也实在是……”
小乌丸自然而然地低头去看坐在桌边的金发太刀,看了两眼,不知怎么的好像就不高兴了,他并没有将这种不高兴表现出来,只是神情淡了不少:“是源氏的刀啊。”他停了停,“虽然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是……比起身为刀剑却还要主君舍命保护,这样得来的“不断”,吾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髭切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就变了,微笑的眼里泛起猩红的光,一边的膝丸也煞白了脸:“你在说什么!”
小乌丸看看膝丸:“哦,当时被保护的就是你吧?”
锋利的刀身映着外面的光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小乌丸抽刀挡下这一击,描画着古老妆容的脸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哦呀,这样算是欢迎吗?”
髭切的神情很冷,家主已经失忆,那段过去他是怎么知道的?不,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既然敢用这件事来挑衅,应该是做好了偿还的准备了吧……
以锋利著称的斩鬼刀缓缓转动手腕,相交的刀刃发出轻鸣,源重光在边上看着,此时终于不得不伸手去拦截:“好了好了,停下吧。”
合拢的扇子轻轻压在交击的两振刀上,施加了不轻不重的力道。
髭切盯着那振绘扇,混沌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小乌丸!
对了……那次山路埋伏,家主抢到的平忠常的宝物,好像就是小乌丸来着,然后家主为了向平忠常示威,带着抢来的小乌丸上了战场!
所以,就是这样的吧?
持刀相击的两个付丧神对视片刻,髭切先是冷漠,茫然,再是惊愕,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那么疯狂,连手里的刀都拿不稳了,小乌丸也没有趁机砍下去,只是收了刀,沉默地看着对手笑到快要虚脱。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居然!明明是平家的刀哈哈哈哈!你居然也……只不过是那么短的时间,你在他手里连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