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该哭,就算有一万种哭泣的理由也不行,用手背去抹了把眼泪,却是起了反效果。
他想,多丢人啊。
可谁能忍得住,况且…他还是个孩子。
不会再有人把他当孩子看了。
一个小小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沉默地站在了他身边,半晌,他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小心地问:“秦大哥,发生什么了,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是啊,或许他也是需要一些倾诉与陪伴的吧。
他不再摆着大哥的架子,就这样低声地把属于秦筠的悲一一道出——是他在一片狼烟中,毫无遮拦地直面的那可悲可笑的真相。
……
他讲完了这漫长的故事,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一般,伤疤结痂了,不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了。回过神来,小东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但还撑着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秦筠莫名有些好笑,收拾出了草席垫子,费力的将杨疏桐挪了上去,然后自个躺下来,却没有立马入睡。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呢?秦筠想,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丑恶的真相,他应该被保护。
他复又坐了起来,向杨疏桐那边靠了靠,望着他熟睡的样子,说出了那句心里话:“小八…”他还没有习惯他的新名字,“相信我,只要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第;
杨榆——杨疏桐猛的一回神,费力地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而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梦里,梦中的窒息感一拥而上,像是要将他一口吞没。
他没来由的生出了愤怒感,他想朝着眼前人怒吼,想质问他一句为什么,可他还是怔立在了那里。
有那么一会儿,他向这狗屁命运屈服了。
偏偏是这么尴尬的时候,他们重逢了,这是多么可笑的命啊。
他眼前有些模糊了,该死的眼泪就这么不合时宜地淌了出来,氤氲了眼眶,最后还是咬着舌头憋了回去。
他想,还不如死在雪地里呢。
那我就不用受着梦境之苦,不用一路腥风血雨地走来了,不用…再遇见你。
人的记忆是随着人的情绪而浮现的,他现在能够想起的,是被带走之后,那些大大小小的痛苦,如同地狱一般的试炼。
你以前说了那么多句不着调的话,我句句都选择了相信,只有那一句,我不会相信了。
杨疏桐还是选择了上前,一把扯住了眼前人的胸前的衣襟,将他带了起来,几乎是吼着有些失声地诘问道:“你为什么没做到,为什么?”
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那会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在那些大人物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一句两句的承诺又如何,能力不足,承诺也是没法做到的。
可是就像是被劫,被抢,被无缘无故杀死的人,也想问一句为什么一样。有很多事不是个人能够主权干预的。
为什么?是命运使然罢了。命运才是这背后最大的坏蛋。
秦筠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扯的懵了:“我…”
我后来又回去找过你的。
只是你早没了人影。
小小的人儿最终还是挣脱了那几个守卫的看护,疯了一样地往回跑,当他气喘吁吁,总算来到那个寺庙里的时候,庙中早已无人,地上满是血迹。
他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件事,哪怕是成了一方统领,夜晚也经常反复面对满地斑斑血液,与幻想出来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反复的问:“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丢下我…”
愧疚,拖了他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早已物是人非。
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丢下杨疏桐的。
他知道杨疏桐背后是什么样凶险的机构,他也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些组织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他愿意为了杨疏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好给他一个…
安稳的觉。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我希望你能安稳。
…两人就这样干瞪眼耗着,最终,还是杨疏桐先松了手,放开了秦筠。
“所以你现在在搞哪一出?统领?又不杀我了?”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劝你早日动手,不然怕是日后没机会了。我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当杀,当杀!我也…”他卡了下,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单纯的孩子了。
秦筠轻轻地皱了皱眉,没去管他嘴中那个描写自己的什么苦大恶极的样子,只是在那人快跨出门槛的时候,不疾不徐而又坚定地下了誓言:“只要你愿意,我定会全力以赴,还你自由身。”
杨疏桐猛的回头,对上了那人的眼眸,清澈明亮,似火如昔。
第10章 <捌·往事gt;
日子也竟就在这座小庙里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这座不太完美的小庙也成了杨疏桐秦筠二人的世外桃源,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看起来各个地方都相安无事。
即使是现在的杨疏桐和秦筠回忆起来,也应该都会认为那是人生里最快活的时候了。
衣食无忧,且飘摇自由。
但是假如无论是现在的哪一位劈开时光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庙里,说的第一句一定是:不要安于现状。
就算是一个日日胆战心惊的人,过了一段非常平稳的时光,那份胆战心惊就要减掉几分。更何况是他们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温柔乡后即为英雄冢。
变故其实来得很快,也正是因为很快,所以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