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身上唯一不改的,就还是那一双眯眯眼,赖皮相了,活像一朝得了势的哈叭狗,披了一身人衣裳。
乞丐们更不敢得罪了,分做两旁,就把那赤条条待宰的呼延濒露了出来。
呼延小爷一下子来了精神,挣着废手废腿,趴在了地上,腰腹用力,一点一点往前蹭着,身上的皮肉都破了,白嫩嫩的皮肤上满是刮痕血迹。
“九哥。。。九哥。。兄弟可算找到你了。。我的亲九哥诶。。。。”
这一挂的人,歪歪扭扭脏兮兮地瘫在地上,真好像一条烂虫子,不由得他陈九不嫌弃。
“咳。。。嗯。。。濒小爷,你哥哥正关在死囚牢里呢,你说话可要认准了人。”
呼延濒闻言就觉得骨头里都冻出了冰碴子,这世间冷暖,人情凉薄,他当真今天才知道。
“。。。呵。。是是是,九大人,九爷爷,是小的不开眼。今日只求你救救我哥哥,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只有你能救救他了。。。九爷爷。。。”
说罢磕头如捣蒜,已经撞出来满脸血,整个脑袋都青肿了。眼睛里又一点看不见,只能转着圈地爬着磕着头,咚咚咚地带着这破庙都震了起来。
蒋小二已然看不下去了,他最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觉得这人可怜到恶心了。
“九哥,这。。。”
陈九摆了摆手,呲牙咧嘴一番,抬头只望着那望也望不见的天。
他也不是那冷心冷面,铁石心肠,只不过这世上的事也分能办不能办,好办不好办。
琢磨了半晌,甩了甩袖子,便让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他一个人和呼延濒留在了破庙里。
他走过去蹲下来,抓起了呼延濒的头。
“我说兄弟,你真疯魔了,早跟你说了那是杀头掉脑袋的罪,天王老子都救不下,你这不是难为九哥我么。”
“九哥。。。九哥,呵。。。我都打听清楚了,您老是雍王的近随,首屈一指的大红人,屏城是雍王的地界,雍王是天王老子,您现在就是九千岁。这人死人活,还不就是您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呼延。。。呼延家有钱,全都孝敬您,只求您救救他,救救我哥哥。。。咳咳。。。”
呼延濒说倒伤心处,一下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陈九一脸。
这下可触到了陈九的霉头,他鼻孔大张着,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生气。
“啊呸,什么你哥哥,那就是你的姘头!他奶奶的,老子疼了你小三年,你他妈的只想着他!气死爷爷了,你个小王八蛋!”
一个巴掌扇过去,呼延濒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顿时全身就抽搐了起来,气也喘不上了,嘴上不住地淌着血。
☆、(二十四)
妈的,妈的,这陈狗儿就是不开眼,把稻草垫地咯死个人,小爷的席子向来都要破庙里的头一份,陈九专偷来的新下的嫩稻草,今个儿这是怎么。
呼延小爷心里这么骂着,睁了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跟半年前一样,一样地挨了揍,一样地又醒在了这破庙里。
不一样的是,半年前他只想回家,现在,他只想回到半年前。
那时候吧,身无长物,至少心里还有个人,有个念想。现在呢,心上的人命在旦夕,他唯一的念想就要化成灰了。
他举起手,在身前乱抓着,希望能摸到点什么,权当救命稻草。旁边的陈九却躲开了,他不想被抓住,他最是精明人,不想惹麻烦上身。
“呵。。。九哥,九哥你在的吧。。。”
呼延濒试探着。
“老子不在,你九哥被你气死啦。”
呼延濒高兴了,“嘿嘿,兄弟哪敢气九哥,兄弟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应了我一件事。”
“。。。”
陈九不答话,呼延濒就摸索着爬起来,也不管那满身的血腥味。谁知道动一动就晕的他天旋地转,脑袋一下就照着地上的乱石子砸了下去。
他身上还是赤条的,有个小肚腩,但四肢细弱的很,又添了青肿,现在浑身都蹭了血,真不成个人样子。陈九只能把他接住了,搂在怀里,用袖子猛蹭他的脸。
“你少提那件事,实话跟你说吧,老子早给你查清了。二十三年前,呼延府老东家出门走生意,赶得正月里大夫人就小产诞下个成了形的死胎,诊脉的大夫说这厢损耗太大,伤了元气,怕是这辈子都没孩子了。后来大夫人不知道打哪抱了个孩子,充做是自己的小少爷,呼延老爷回来了,就告诉是惊蛰节生的,就是你。。。你哥没骗你,他娘是太太的陪房,这事就是她经的手,她念着大太太的恩,一辈子都没敢提,临了儿还是存了私心,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你明白了吧,他不是你亲哥哥,你犯不着为他这样。。。唉。。。要说你也不缺哥哥啊,九哥我疼着你呢。。。”
呼延濒头上嗡嗡地响,这些事怎么都赶一块了,什么死胎,什么小少爷,什么哥哥,什么弟弟。都是哪跟哪,他眼下就认准了一件事。
“呵。。是啊,我知道九哥疼我,九哥你好好疼疼兄弟,你救呼延弘,我什么都听你的,兄弟有的,什么都给了你。。。”
“你有的,什么都给了我。。。?”
陈九好一番闹心,你还有什么?钱?房子?莫不是想说身子给了我吧,哼哼,我陈九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下作不堪乘人之危的人?
他把这个半死的人拎在手上,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