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进敌人的胸口,看着不可一世的他目眦欲裂,眼睁睁地与胜利失之交臂,死不瞑目,我觉得很痛快,你呢?”
谢羽生的牙齿都在打寒战,他差一点就失去他了。痛快什么?
然而他的热血确实在如蝗虫般的敌人被从城墙上推下去摔成肉饼时沸腾如烧红锅底的滚水,在敌方的大军最终被他的军队冲得溃散而逃时汹涌得像八月十八的钱塘江潮。
他张开嘴,又闭上,反复再三,最终不甘心地从那温柔地覆在他唇上的手指下挤出几个字来。
“我也是。”
顾知还低低地笑了起来,谢羽生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着。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快淋漓。
人生在世,能和这人一起做下如此痛快之事,夫复何求!
第十七章
顾知还醒来后第四天,纪无忧将卿晓钟的尸首收拾好,为她举行了火葬。
最后一次抚过熟悉的眉眼鬓发,纪无忧起身走下柴堆,将之点燃。火光熊熊,很快把卿晓钟的面容遮得看不见了。
顾知还注意到火光中一弯耀眼的朱红,不禁奇道,“那支珊瑚镯子怕是值十万白银之巨,你就这么烧了,不留给卿宫主的家人吗?”
纪无忧垂着眼答道,“那是我送的,让她带下去,以后我好找到她。”
曾经身价仅半斗米的顾知还深深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啻天渊,伴着一丝莫名的怅然。
卿晓钟虽已身故,却有人为她心心念念,令他有一点羡慕。
伤口隐隐作痛得睡不着觉的谢羽生溜达过来,看见顾知还与纪无忧守着火堆,不爽快了起来。
身上包得粽子似的,伤口那么多,居然还巴巴地凑得离火堆那么近!这家伙就那么在乎卿晓钟吗?谢羽生酸溜溜地想道。
他走了过去,站了不过一弹指的时间,就咳嗽了起来,问向顾知还,“咳咳,你觉不觉得这里烟有点儿重?”
顾知还完全没感觉,但他想到谢羽生才伤了心脉,怕是肺部也有受损,便关心道,“公子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吧。”说着他向纪无忧道了别,送谢羽生回了营帐。
三更半夜,跟着我回房……嘿嘿。谢羽生在心中笑得暗爽,他的知还历经了一趟生死,变得更加知情识趣了啊……
嗯,人生苦短,需要及时行乐,谢羽生下定决心,带着一脸淫`笑转身一看,把他送回床上后自觉无事的顾知还早走得没影了。
做了好一番美梦的谢羽生呆呆地坐在原地。
顾知还明明伤得更重,却飞快地好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他就拆了绑得他行动艰难的绷带和夹棍,端着药汤和一小碟此地极其难得的蜜饯梅子去慰问他家公子,不一会儿就被余怒未消的谢公子赶出了营帐。
他无奈地笑笑,打算自去休息,却看见纪无忧骑着马,正和军中副将告别,像是要离军而去。
二人算不上熟稔,但这月余以来生死与共,多少磨练出了几分不言自明的友谊,顾知还改了目的地,向她走去。
“纪殿主,何必这么急匆匆的要走?等身体休养好了,跟着军队一起南下会安全得多。”顾知还劝道。
纪无忧偏了头见是他,难得地露了笑容,明媚得晃眼,“我得送晓钟,九微宫的人等她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已经等了很久了。”她轻抚着怀中小小的骨灰盅,动作轻柔得像在宠爱娇嫩的迎春花。
顾知还瞥见她乌发间簪了一朵眼熟的黄玉山茶,一时无言。
“那么,就此别过了,保重。”
纪无忧也躬了躬身,行礼告别,临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驻马回身道,“对了,晋王心脉受损,我记得有种药物对调养此伤有着奇效。只在冰雪峭壁生长、每年春天雪化时节方盛开的桃前归,正是天山出产。”
顾知还点点头,谢过她的消息。
纪无忧终是行得远了。
顾知还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干脆坐在原地,看着暮色慢慢降临。
这一个多月来他认识了这些以前只在资料名单上出现过的人,慷慨悲歌的,贪生怕死的,冷酷压榨奴仆的,热心关怀他人的,似乎全都掉了个个。
他感到迷惘。
“她走了?”良久,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顾知还抬起头来,看见谢羽生站在他身边。虽是恼羞成怒地赶跑了他,却仍是放不下心地悄悄追了出来。
顾知还忍不住微笑。
他在敌营中厮杀得身心俱疲,尤其是完成了刺杀柔然大汗的任务后,骤然放松,几乎觉得就算死在这里也了无遗憾。
下一瞬间他想起了谢羽生。
他几乎能看到他家公子故作镇定地摇着扇子,用眼角斜睨着他,偷偷观察他反应时带着点儿期盼笑容的模样。
还有临走前他那番颠三倒四的诉衷肠。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觉得,完成任务后有个归处,是件不错的事。
他想回去告诉谢羽生,他没打算赖他救命之恩的账,他回来了。
顾知还牵过谢羽生的右手,本来保养得比女子还要细白娇嫩的手上多了好些伤口与茧壳,常戴的白玉扳指也不知所踪。
他轻轻吻上那只空落落的拇指,而后用额头柔柔地抵上手背。
“公子,我回来了。”
谢羽生想要说话,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激烈地咳嗽起来;顾知还忙将他送回去休息,却未能走开。
谢羽生拉住了他,耍性子抱住,“让我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