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死。」
那句话,不是随口说说的。阿滚标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情,而且,非常清楚。
他心头一慌,快步追上多年前的自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情了,他用尽一切将这件事情埋入回忆的最深处,尽力的让它沉淀沉淀......那股讨人厌的罪恶感。
当初的决心,幻化成接下来想起就会痛苦得不能自己的梦魇。
或许就因为如此,当他看到衣飒还是如此坚决时,才会这麽的生气。虽然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不过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跟在「阿滚标」後头,他可以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冷然气息,以及那完全把自己冰冻起来的情绪。唯有这样才能不後悔。
衣飒用的回魂术--虽然尚未完全执行,但是光是不让灵魂回到冥府,并擅自制作灵魂蛋这件事情,就已经是件重大的逆天行为。这种法术是罪恶的、违背天理的、不可饶恕的,因此再慢一点,黑暗的气息就会弥漫天际,到时候衣飒必定被追杀,轻则无期徒刑,重则死刑--且是受凌虐而死。背天。
因此他决定自己来担。他要帮他担。
每年人间如果有战争,天界的上空就会黑气弥漫,这是恶念的关系,诛杀千人万人的的恶念,灵魂的哀嚎。
因此,他必须更快一点的让上空变黑,变得混浊,到时候即使因为衣飒而有的黑气卷上天也不会被发现。
--他决定采取最快的方法。
也是让事後的自己最後悔的方法。
「阿滚标大哥!」红罗。最常跟阿滚标腻在一起的少年,常说等自己大一点,等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要跟著阿滚标到死神界的市中心去读书。那几年阿滚标刚当上首席死神,因为公务繁忙的关系,很久没有回到孤儿院去看看了,因此那天阿滚标还没进到孤儿院,听闻消息的红罗立刻就跑了出来。
即使因为「自己」的脸低垂著而看不到表情,阿滚标也能想起当初痛苦的心情。五脏六腑全缴在一起,恶心感冲上喉咙,混著咸咸的泪水味。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这麽说。
「什--」
红罗甚至一句话都还没问完,喉咙就被刺穿,鲜血从巨大的孔中流了出来,甚至可以看见里头的骨头与血管的跳动。
尚未断气,红罗不敢置信的--浑身散发杀气的大哥。他想发出声音,但无奈声带已被毁坏,只能发出恶心的咕噜声。他的眼神像在问为什麽,又像在说这不是大哥。
那种眼神,让「阿滚标」感到非常烦躁。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自私的想逃避罪恶感,无法忍受红罗那双太过清澈的眼睛。
我为了什麽要做这麽多?为了什麽要替衣飒做这种事情?为了什麽要杀这些人--
思绪混乱,他无法克制的伸出手,挖出红罗的眼球--眼球混著血,瞳孔极剧烈缩小,血和神经缠上了他的手指,他厌恶的将之揉碎。
--就在那一刻,真正成为死神。
「不要啊--!」阿滚标大叫。即使知道这样是没用的,那个人是听不到的......
他很害怕。
非常非常害怕。不要了,不想要再失去什麽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一无所有......无法再忍受--重要的人死去了。他用无数次的伤心祭奠红罗的灵魂,献上最纯洁的白色花朵......
几乎要昏厥,他亲眼看著自己血屠万人。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悲哀,那时候的自己是用多悲哀多伤心的感情杀死一个个无辜的儿童,他可以感觉到当时的自己如何在内心天人交战,然後将衣飒站立的天秤加上一些重量让他倾斜--
原来当时的自己哭了,哭得很惨很惨。
领著七、八个人上前追主军的伊斯扎终於在几十里外停下脚步。他拿出探测器,确定附近没有任何敌人存在。
「溜得真快。」他说。「路尔,你带著三个人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敌人留下来的痕迹。」
路尔是伊斯扎的副官,留了一头蓝色混白金色的短发,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很吊儿郎当,但是在工作的时候却出奇的心细--这也是为什麽伊斯札引荐他当自己副官的原因,事实上在还没有成立军队的时候,路尔就一直是伊斯札的下属,两人默契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