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底又是哪番光景?
梵天呆了,可倾城不傻,拼命嘶喊着,呼唤男人搭救。当梵天避开井沿的尖刺,握住倾城的手腕,把她拉向出口时,井中响起一片飕飕的利箭之声。
“啊!”倾城咬牙惨呼,梵天右臂发劲,躲着利刃,艰难的提起人儿。眼看倾城即将脱险,井口边缘内忽然突出一轮铁圈,咔嗒一声由左至右激射,封闭了脚盆大小的出口。
倾城不及哼声,腿腕已被齐膝斩断,只余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触动机关,至井口闭合,不过弹指之间。梵无梦看倾国跳回井中,稍一迟疑,便跟着跃下。他刚跌下十余尺,上头已是箭峰如雨。石壁nèi_shè出箭矢,瞬间井壁两边布满断枝。
无梦心下骇然,如非随倾国跳下,他已成亡魂。
“好黑。”梵无梦猛然扎入湖水,沉往井底,再次展臂游出水面,眼前一片漆黑。“倾国,你在吗?”
无梦在水中摸索,抓到一只柔软的臂膀,冲自己怀内一带。谁想,对方轻的骇人,再摸摸,竟是一条温热的断腿。梵无梦心一沉,急道:“倾国,你在哪儿,没事吧?”
哗啦,湖水又一阵翻腾。
梵无梦抛开断肢,掠向发声处,一把抱紧蹿上湖面的倾国,低喃道:“没事吧?”
“没事。”
无梦心慌道:“我摸着一条腿,断了,还是温的。”
倾国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笑倾城痴傻。他知触动机关,即刻命在旦夕,要不,也不会轻易跳回井中。他明白,倾城待要脱险之时,故意踩下机关,为的就是看梵天究竟救谁。可惜,倾城太低估机关的威力,不过,怪不得她,一个闺院娇女,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
倾国贴着无梦的耳轻声道:“你感到了吗?”
“什么?”
“井水升得极快。”倾国拍着梵无梦的肩膀道:“再过片刻,水将没顶。要活命,只怕需你我联手。”
梵无梦道:“要我怎么做?”
倾国沿着梵无梦的肩膀,握上他的手反问:“你的刀还在吗?”
“在。”
“好,你听着。”倾国把梵无梦的手贴上石壁,精简道:“井底一面是我们的来路,另一方我刚下去探了探,是个铁柱封住的洞。你沿着这方壁面下去,就能摸着。如今,正巧试试刀够不够利。”
梵无梦锁眉道:“你是说用刀把铁柱弄断,从洞里出去?为什么不从原路退?”
“你想回去喂蛇?你怎知杀手不在原路等你?”倾国推开梵无梦,紧握他的手道:“信我,那绝对是条死路。我先下,等我换气时,你再去。对了,下手用点劲,水漫过这口井的一半,下去时就难了。”
说罢,不待无梦答应,一个挺子扎下湖底。
梵无梦的心中徒生荒谬之情,他从战场奔回靖州,欲带倾国离侯府,倾国不允,他萌生杀意。倾国邀他夜游,点破杀机,梵天赶至,谁料杀手早埋伏其中。
避蛇、跳湖、攀壁、跳井、而今,又要割铁求生。一夜多少慌乱,可倾国始终镇定如常,什么事都当机立断,比起她。梵无梦摇头苦叹,他自问不如。世风男尊女卑,然就有那么个倾国女子,愧尽天下男儿郎。
无梦不知呆了多久,湖面发出轻响,一条冰凉的手臂,拍上他的肩头。“该你了。”
梵无梦依约下水,混浊的激流涌入他的鼻耳。无梦忍着黑暗孤独的滋味,摸上铁柱。柱有一指宽,长二尺,共十六余数。再摸摸空隙处,看来倾国已弄断四根。
无梦一刀刀的刻着磨着,水中不比岸上,往往水流一击,刀刃便偏了去向。他一次次砍划,铁柱一点一厘的慢慢断裂,好容易断了三根,他已近窒息。无奈,梵无梦踢腿游上水面,倾国并未与之交谈,复接而下。
水渐渐没至深井的一半,每回下水,胸口窒闷耳内震痛。梵无梦知道,因为水太深之故。但,倾国却在底下,待的比他更久做的比他更多。
此刻,无梦稍稍初窥倾国的本色,她能忍人所不能忍,她的坚韧,她的刚强,任何人难所披及。他颓唐着自嘲,之前因倾国不选自己,想痛下杀手,可他怎么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值得倾国一顾呢?
哗啦,湖水飞溅,井内响起倾国清亮的话音。“快下去,蛇来了。”
“成了吗?”无梦急切追问。
倾国没回言,深吸一口气道:“走吧。”
没有退路,无梦追着倾国下游。到洞口处,倾国把无梦推入穴中,挥出匕首,斩杀数条毒蛇。随后,反身如同游鱼般蹿入洞穴。
洞长而窄小,不便前行。梵无梦憋了一炷香时,终得脱出穴道。心一宽,眼前却顿然一黑,方觉要沉入湖底,突然后颈衣襟被人提着前行。
倾国展臂上游,不过稍息,便露出湖面得了呼吸。他攀上河岸喘了口气,拉着梵无梦抛向一边。
无梦被一托一掷,霎时清醒。他侧脸瞥向倾国,见她撕开裙摆,小腿处遍布着毒蛇的咬痕。心底卓然剧痛难挡,猛地起身,拉过倾国的腿吸起毒血。
倾国坦然地看着无梦的举动,并不阻拦。当时,洞穴太小,身前的梵无梦行路缓慢,他被紧随其后的蛇群撕咬,也亏得自己点了下膝穴。否则,如此激游,安有命在?
梵无梦吐尽毒血,拦腰抱起倾国。环顾四周景物,竟属茗花湖的支流,离侯府二余里。无梦用衣衫包住倾国,低喃道:“你救了我,我绝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