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总,”雷浮潮支住额头想了一会,慢慢伸出手说,“再给我看看工资单。”
胡孝似乎差点以为他打算答应了,以为已经到了握手环节,闻言顿时有点尴尬,垂下手打了个哈哈。看得出来,即便幸运地没有约在他家里见面,并且胡孝是铁了心想把他雇到手了,可胡孝还是不免对他的言行举止感到有些诧异,或者说有些落差。
雷浮潮没理会这个。
他把工资单重看了一遍,这是胡孝在一开始摆出来诱惑他的东西——传娱前任音乐总监去年的工资与奖金标准。
看完了他将这张薄纸原路推回去,勉强打了打精神,竖起两根手指。
“你可以先拖欠我十五个月的工资,”扣下第一根手指,雷浮潮音调乏力地说,“我要开除传娱三分之二的歌手,强制转型传娱,你需要拿这笔钱去付违约金。”
他看出来胡孝愣住了。几分钟之前,这位老总还坐在他对面侃侃谈论对传娱未来的期许和对他才能的欣赏,这会直接愣住了。但一片乱七八糟的灌木丛必然比一片毫无种子的空地更难以种成梅花林。
“第二,”雷浮潮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在乐坛毫无名气,我现在不能担任传娱的音乐总监,顶多混个其他的岗位,否则会引起很大的争议。”
胡孝渐渐反应过来、找到了他的思路,试图反驳他:“只要有效果,我可以力排众议,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说不定这反而能引发一轮媒体的关注呢?”
“我有音乐学院的文凭,他们纳闷不了多久。也不是没有既简单又能引发很大争议的办法。”雷浮潮淡淡说,“胡总,你学过音乐吗?”
其实这话没必要再问。刚刚胡孝自我介绍时就说过了,他没学过音乐,没创作过歌曲,也没参加过任何演出,只是在朋友圈内出了名地耳朵刁钻,品味老道,同时喜欢音乐,是个古今中外的资深乐迷。
雷浮潮觉得这样就够了,作为老总,最需要的自然只是这股刁钻劲,就像作为皇帝,懂得识人用人就好了。
不过对于普通大众而言,谁也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是真相还是吹牛皮,在做出实绩之前,多半他们难以置信一个素人因此就想成为一张专辑的总策划人或是一家音乐公司的总监制。
胡孝晓得他的意思了。
再由传奇方面亲自放出一点黑料,这份争议可能委实会炒得不小,赚到一定的曝光量。只要翻身仗打得够漂亮,就不会沦为笑柄,顶多被指摘两句傲慢、冒险。
论破釜沉舟的魄力,胡孝似乎丝毫也不缺。
“好。”只沉默了半支烟的工夫,胡孝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传娱的音乐总监现在就是我本人了。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先做几首单曲?”
这句话胡孝问得意气风发,惹雷浮潮失笑了两声。
“除夕夜我还想过彻底离开s市。”雷浮潮说。
说这句话时他的音量极低极小,胡孝没听真切,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他摇摇头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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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地下通道时,萧凭瞥见了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下意识停住脚步扭头一看,原来是广告板上贴着一个大明星的代言广告。
这个明星过去与他同组拍过戏,两次,他做男主角,大明星做男八号。
他一笑置之,走了过去。
今天他心情很好,因为他拿到驾照了,而且时至夏天,他喜欢的几种雪糕品牌又随处可以买到了。
吃上这些东西,他就可以依靠这些东西的气味让意识穿越回雷浮潮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夏天的傍晚,卷起的袖管,他挽住雷浮潮小臂的方式……或者海边的星星,意外漏气的游泳圈,雷浮潮指给他看那颗星星时的手势……什么都好。
总而言之,驾照发下来了,萧凭今天十分开心。
他站在快递门店附近珍惜地吃尽了两筒冰淇淋,才拍拍手走进去发快递。快递会匿名被送到这两年曾经帮助过他的所有朋友手里,礼物他挑过了,譬如送给燕白的是几瓶红酒,附带几包润喉糖。至于雷浮潮,虽然他很想送一捧花——雷浮潮喜欢花,看到花心情会变好——不过他不敢暴露自己,最后只得万分纠结地送了一床澳洲羽毛被。
估计收到这份礼物时,雷浮潮要满头问号了。
想象一下那副画面,萧凭忍不住微微一笑,只笑过几秒钟,又笑不出来了。
打从离开雷浮潮家以后,他也离开了其他所有旧相识,像幽魂一样飘飘荡荡,一个人游走在城市里,每天强迫自己完成各种计划。他想过了,他要尽快把自己大变一通,再回到雷浮潮身边试一次。就试一次。假如到了那时候,雷浮潮还是赶他走,那才是一切结束了。
好几次他也想偷偷潜到雷浮潮身边去,悄悄观察一下雷浮潮现在的样子,思来想去,终究按捺下了冲动。他不能以目前的状态被雷浮潮发现,他必须好好弥补以往的过错,不能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脱离酒精后他就可以马上回去撒娇了。
他得再努力一点。
这么想着,走出快递处,萧凭转身跨进周遭的一家小超市里,又买了一包烟。
他抽烟抽得不算很凶,他不敢再让自己陷入某种成瘾物的深渊里了,尽管香烟难戒,收放自如绝对谈不上,但他也严格控制着自己每天抽烟的数量。
这玩意提神,必要的时刻,能帮他冷静下来。
况且他抽的是雷浮潮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