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海讶异地微微挑了眉梢。
“他不会的。”宿殃语气笃定,“除非,顾盟主强迫他。”
说完,也不等顾若海回答,他又立刻接上:“而且就算您逼迫他,他也不会就这样服软。”
——无论剧情崩成了什么,顾非敌还是那个主角。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想要的东西,也绝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大局”,与长辈虚与委蛇,假装答应成婚。说不定现在就正暗戳戳地计划逃出腾云阁,然后和他私奔去雪山,双宿双飞呢!
顾若海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认真。
“你如此信他?”他问。
宿殃道:“对,我信他。”
顾若海又问:“你为何笃定他不会定亲?你们二人既然是同窗,是兄弟,他若要定亲,你难道不该祝福他吗?”
宿殃一愣。
对啊!
如果他和顾非敌只是同窗挚友,顾盟主干嘛要拿顾非敌即将定亲的事来诈他?
等等……诈他?
那他刚刚的表现和回答,岂不是……
——露馅了?!
宿殃只觉得自己大脑恐怕死机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动作。
好在顾若海也没急着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当年,我也如此毫无保留地信过一个人。”
宿殃:“……哦。”
顾若海却没接着往下说。
宿殃顿时就紧张了。他忍住想要将指甲放进嘴里咬的冲动,手指不受控制地捏着衣摆,将布料揪着一层一层折起来,又松开,再折起来。
心下一片混乱,竟说不出都是些什么念头。
缓了好一阵,他才支吾着开口:“呃前辈……知道我和他是……”
“我知道。”顾若海道,“但我并不认为你们应该维持这样的关系。”
仿佛那根绷紧的丝线骤然断裂,一块高高悬起的秤砣骤然落下,狠狠砸在宿殃心口。
尘埃落定,却又难以承受。
他嗫嚅道:“前辈……”
“世间虽有男子相恋的故事流传,但那些看似美好的故事结束之后,许多苦涩的真相,其实并不为世人所知。”顾若海道,“这是一条艰难崎岖的路,你们都还年少,目光便只能触及眼前,无法想象将来可能会面对什么。”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所以,我不会让他同你一起前往雪山。你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好好静静心。”
顾若海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怪,也没有逼迫,更没有嫌弃或厌恶,反倒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谆谆教导。
他甚至没有说重话,一字一句都没有强烈的要拆散两人的意思。
但宿殃还是感到心中腾起阵阵冰寒。
“前辈,”他低声道,“我不怕苦,也不怕被世人评说。”
寒意开始在四肢经脉中汇聚,他忍不住有些战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至于将来……我们永远不知道将来和意外哪个会先发生,所以……我更想抓住今天,珍惜现在。江湖这么险恶,万一,哪一天,我……离开了,至少不会因为曾经的逃避去后悔。”
眼前开始有片片黑幕出现,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我想,顾非敌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若海看着宿殃,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你……”
宿殃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扶桌角,却因为视野发暗,一下子扶空了。
他向着地面倒下,却落进了一双有力的臂弯里。
“前辈,”宿殃挣扎着,双唇颤抖着问,“如果您也曾爱过,一定能体会的吧?”
顾若海没有回答。
他一把攥住宿殃的手腕,将内力强横地探了进去。
宿殃猛地一颤。
“你的身体……”顾若海沉声道,“你体内有极寒之物,怎么还敢练至y-in至寒的功法?你想死不成?”
宿殃的思维已经有点转不动了,却忽然福至心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虚弱道:“我不练半凋红,怎么救他的命?”
顾若海眼中骤然迸出一串难以形容的情绪。
宿殃双眼微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求前辈……成全。”
话音落,他再也撑不住,直接陷入昏迷。
顾若海立刻去探宿殃的脉搏和内力,见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