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殃避开罗余的视线,垂着眼睫,说:“那时我已经练了六冥葬花和九寒吐蕊,按照师姐的说法,修习更多寒功,也仅是对我寿命有碍,并没有说……会有多严重。”
他顿了顿,接着道:“况且,我要是不练半凋红,顾非敌中的血蛊……恐怕没法解决。”
罗余当然知道半凋红的作用,听到此处,也深知宿殃当初实是无可奈何。
但他依旧气得磨了磨槽牙,冲宿殃道:“你以为半凋红是什么简单的功法?它是另一套心法的断章,本就不全,当初被盗走修改,完全是为了应急,否则又怎么会被封存?就算你体内没有寒潭冰魄,修习半凋红都会损伤你的经脉,更何况你……”
宿殃问:“我会死吗?”
罗余道:“你根本就是在找死,你说呢?”
宿殃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最终,还是罗余打破了寂静。
“厄罗鬼帐的毒蛊,若想强行引出,倒也的确只有半凋红做得到。”他叹息一声,“毕竟,它出自厄罗鬼帐,本就是从炼蛊控蛊的心法截取的。”
说着,他看向宿殃,道:“也亏得你体内流着我厄罗鬼帐王室一半的血,能够抗住如此y-in寒的内力。若是换了别人如你这般行事,别说登上雪山,就是深秋的寒风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后半句话,宿殃完全没听进去。
他呆滞片刻,犹疑问道:“……厄罗鬼帐的……血?”
罗余看向宿殃,视线落在他秀气的眉峰,缓缓描摹至微挑的眼尾。
这样美丽的眉眼与记忆中早已开始模糊的人影重合,半晌,他道:“你的母亲名叫厄罗瑾,是……我的亲妹妹。”
宿殃整个呆掉了。
“所以,”罗余道,“我其实是你舅舅。”
宿殃满脸迷茫。
舅舅?
魔教圣子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舅舅?
罗余似乎对宿殃的惊讶毫无所觉,自顾自起身走到桌边,拾起那支作为信物的花钗,道:“你的母亲,在我印象里仍旧是那个有些任性刁蛮的小女孩儿。当年,她偷偷从冰原跑来找我,我便带着她与你父亲和顾盟主一起游历江湖。经过洵水城时,她缠着我,非要我帮她买下这支花钗不可。”
说着,他叹息一声:“一晃,二十年了……自她被你父亲掳去荒原魔鬼城,而我又不得不隐居雪山,躲避鬼帐王庭的人,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宿殃对此无话可说。
他还在消化自己突然多了个舅舅的事实。而且,这个舅舅似乎还与厄罗鬼帐的王室有些渊源。
那么,魔教圣子岂不是也与厄罗鬼帐王室有关系?
……这是什么诡异又复杂的关系啊?
罗余轻捻手中花钗,轻笑:“我没想到,再见到这支花钗,我与瑾儿却已是y-in阳相隔,她的儿子也已经这么大了。”
说着,他看向宿殃,眼中却没有亲人相见的温和。
“说实话,我本不想救你。”他淡淡道,“宿怀竹当年的行事实在令我气愤,照瑾儿的性子,她也一定不愿生下你。”
说着,他又嗤笑一声,道:“但既然你是因为鬼帐血蛊才来找我,我倒也有责任助你……罢了,好歹你也算我的晚辈,就这样见一面倒也无妨。”
宿殃被罗余变来变去的情绪弄得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血蛊在你体内其实并无危险。”罗余放下花钗,将话题转回宿殃身上,“有半凋红的压制,它几十年内都翻不出什么花来。倒是那寒潭冰魄,可能会在一两年内耗尽你的生机。”
宿殃悚然一惊:“一两年?”
罗余哼笑道:“若你还像之前那样妄动内力,数月……不,几天之内就去见阎王也是有可能的。”
宿殃终于压不住心中焦虑,急切道:“没有办法拖一拖吗?如果,我不再练功,不再动内力……不,如果可以废掉我的内力,是不是就好了?”
“废掉内力?想要废掉内力,只能彻底毁去你的经脉,你会立刻被寒潭冰魄冻死。”
罗余严肃道:“机遇、天材地宝,这些东西虽难得,但其实它们也是极危险的。当初你驯化冰魄时,必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只是你自己或许在昏迷中没有察觉。我可以确信……当时必定有一个人,一次次帮你度过难关,你才能活下来,最终将它驯服。”
宿殃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回想起当初在寒潭下洞x,ue中的事,是谁守在他身边,将他一次次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不言而喻。
顾非敌总是说,宿殃救了他三次……但其实,顾非敌又何尝没有救过宿殃的命?
若是世上真的有命运之线,他们两人的命运恐怕早已彼此纠缠,分不出你我了。
只是……太短暂了。
想到罗余口中的“一两年”,宿殃才终于慌了神。
“可……怎么办呢?”他惶然道,“真的只有一两年吗?”
“你与顾非敌,情投意合?”罗余问。
宿殃点了点头。
“可曾行房?”罗余又问。
猛地被这么一记直球击中,宿殃愣住,之后才感到有些窘迫。
他支吾了一下,回答:“……还没。”
罗余松了口气:“幸好。”
宿殃不解:“什么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