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出去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头发被融化的雪花打s-hi得向下垂了下来,软趴趴的样子,看上去很乖。
是深色裤子,可膝盖那里颜色更深,一左一右,s-hi了两片。手肘上也是。
大雪天一个人跑出去,还摔倒了。
早上起来不是很难受,连站都站不稳吗。
站都站不稳为什
么还要跑出去。
傅野别过了眼。“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
“哦……等等。”
傅野皱了皱眉:“你做过饭吗?”
“就煮过面条。”周齐把面条重量平均地分进了两个碗里,但刚分了碗,突然想起来忘了把碗再洗一遍了。可他等了等,居然没等来傅野再说什么。
周齐松了口气,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但好多年没煮过了。水平次了点。”
周齐仔细地把菠菜叶的姿态拨弄得美观了一点。
“自己煮面条不如直接吃泡面。”
“泡面……”傅野蹙眉。
可在傅野说完前,周齐笑了声:“别跟我说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他研究着荷包蛋的姿势,说,“谁不知道熬夜,抽烟,酗酒,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啊,可该干什么的还是会去干什么,该去搬砖的还是要去搬砖,该去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也还是要去浑浑噩噩,无药可救。”
两个荷包蛋都躺得整整齐齐了,周齐才直起腰,顺手把筷子洗了。
“人跟人就是想的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谁也改变不了谁。”
傅野抬眼,盯着周齐。
他不该说这句话。
但他还是问:“周齐,你认为我改变不了你吗?”
傅野的视线太锐利了,周齐眯了眯眼,想了好半天。他说:“是啊,改不了了。”
‘你改变了我,现在却在这里告诉我,我不可能改变你。’——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傅野硬生生改了话。
“那谁能改变你?”
他暂时不想让周齐猜出来他已经想起来了过去的事。
傅野立着,他体态一向很好,脊背笔直,而周齐没正形地倚在碗柜上,微微仰着脸,瞧他。
谁能改变他?
谁能改变他啊?
他还是个天天早上认认真真系红领巾的小屁孩儿的时候,告诉他“听话”告诉他“只要你听话就有人夸你了”告诉他“只要你懂事所有人就都喜欢你了”的那群人改变了他。
可周齐后来才发现,那是骗他的。
他等了好几年,也没等来人夸他,没等来人稍微喜欢他一下。
等他开始抽烟,打架,醉酒,夜不归宿,混混沌沌,牵着小孩子路过的家长会指着他说,你要好好听话,当个好孩子,长大了以后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等他上下衣兜里只剩下了一盒烟和五毛钱,蹲在路边点烟,他等来了一个男的。
那男的怜悯似的,问他:“跟我走吗,包吃包住,月三千。”
周齐想,这个人就是搞传销的,他也跟着走。
但他运气好。不是搞传销的。
这人叫刘国正。
周齐低了头。“救我命的人。”
傅野重复似的问:“救你命的人?”
“谁?”他又问。
“你不认识,也没见过。”周齐端了碗,“面条还吃吗,都黏成一坨了。”
傅野盯着他,不说话。
周齐就径自转身走了。“一看就知道很难吃,我自己吃吧。你早饭自己做。”
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快十一点早饭才上桌。
周齐闷着头,自产自销。
味道怎么样?
说实话,真难吃。没味儿,他好像忘撒盐了,面是淡的,蛋也是淡的,中间还没熟透,一咬里面流黄似的淌出来了。
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了,他以前就这么个水平。因为傅野指导过他,所以可能他的真实水平还略低于今天的发挥。
所以以前他宁愿吃泡面。
对面坐下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