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的丧礼办得非常简单。应大家长章寂的意见,章家人连夜购制了一副还算过得去的棺木,匆匆装殓了常氏,连在家中停灵七日的仪式都没办,天未亮就送到附近一所规模不大的寺庙去了。章寂命次子捐了大笔香油钱,接下来的停灵、办法事、下葬等事务,该寺庙的僧人都会包办妥当。
章二爷、章三爷起初很反对父亲的决定,虽然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也死得不太光彩,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他们的生母,后事办得如此草率,是为人子不能忍受的,好歹也要在家停灵三日,再送回老家祖坟安葬。
章寂对此只说了一句话:“圣上还不知会如何处置我们家,万一有个好歹,你们忍心叫你们母亲被孤零零抛在野地里,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么?”
听了他这话,章三爷还未反应过来,章二爷已经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有些恐惧,连忙拦住了兄弟:“父亲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局势不稳,也只能暂且对付着,等家里安定下来后,再派人来接母亲回去,也是一样的。”
章三爷也反应过来了,脸吓得煞白:“父亲,难道圣上真会因为母亲冲撞了圣驾而处罚我们全家?!”
章寂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大堂正中的妻子牌位,怔怔地发起了呆。
章家兄弟忧心自家命运,也不再为母亲丧事的规格与父亲争论了,他们见官兵没再来围府,连忙派人四处打听最新消息,看皇帝醒了没有,皇帝是否生了气,皇后又有什么最新举措,越王是否出现了……就在章家一片人心惶惶之际,常森再次来到了妹妹妹夫的府上。
他是来告别的。昨晚他回家后不久,就迎来了皇帝派出来传旨的内侍,命他天亮后立刻出发北上,不得有误。他固然是为妹妹的死而伤心,但皇命不可违,此时此刻也只能向妹夫与外甥们表达歉意了。
既是皇帝有命,章家人自然不会怪他,但章二爷却忍不住拉住他问:“三舅舅,您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母亲究竟是为什么……”他红了红眼圈,泪水便掉了下来,“好歹让家里知道个缘故,就算是死……也死个明白!”
常森叹了口气,看向章寂,后者的脸色也露出坚毅之色,双眼直盯着他:“三哥,若你知道些什么,就请告诉我们吧!”
常森环视屋内众人一眼,在场的都是常氏的儿孙,都不是外人,理当让他们知道的。他想了想,叹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昨儿夜里内侍来传旨,那内侍从前承过我的情,因此确实冒险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
章二爷不由得跨前一步:“是什么消息?!”
常森道:“昨日他就在殿内侍候,因此知道个大概。据说,你们母亲送了折子上去后,圣上见那折子长长一篇,心里先烦了,又正在气头上,有心晾一晾你们父母,就把折子丢在一边,先看起别的奏折来。”
明鸾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动。常氏的奏折内容并不算长,字也写得大,顶多就是在怀念往昔和表示忏悔骂儿子方面啰嗦了一点,皇帝连这种程度的啰嗦都无法忍受吗?那他对章家来说还真不是个可靠的靠山啊。
常森继续道:“看了半个时辰,御医送药来了,圣上吃了药,又歇了一会儿,然后再起身看折子。这时候已经快要晚膳了,圣上吩咐送三份臣下的饭菜过来,想必是要召我与你们父母进殿的。不料这时候来了个武官禀事,乃是圣上亲信,禀事的时候,所有侍候的人都要回避,因此那内侍并不知道那武官都回禀了些什么东西。只知道圣上大怒,下令彻查所有曾在当日进出过内殿的内侍。那内侍听旁人私语,似乎是那名武官在中截住了一个行迹可疑的内侍,查问时发现他是前去御膳房传旨的,但身上居然带有纸张,纸上写的都是今日送到圣上殿内的奏折上的内容摘抄。这是泄露大内机密的大罪!”
章家众人都听得一惊,章寂也在旁点头:“我瞧见乾清里的内侍都人心惶惶的,圣上还传了禁卫进来审问内侍与女,只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听说是有要紧东西失窃了,却没想到是御前侍候的人泄露机密。”
常森道:“就在检查有哪些奏折被泄露时,圣上看到了你们母亲的折子,便把人传进去了。但接下来这名内侍被遣出殿外,不在御前,因此并不清楚圣上与你们母亲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他在关上殿门的时候,隐约听到圣上大骂‘你连亲外甥的死都不问一句,先顾着给亲家求情,还有脸面提太子?’”
明鸾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常森,又扭头去看沈氏。
沈氏脸色苍白如纸,哽咽道:“这都是我的错……因我为娘家人的处境忧心,母亲看在眼里,安慰了我几句,只是我实在放不下……想必母亲是因此才会替我娘家人求情的……”
章寂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若是因此而触怒圣驾……那也是你们母亲自己的决定。”
常森对他道:“三妹素来疼爱这个媳妇,也跟沈李两家交情颇深,会有此举,也是常理,只能说她是糊涂了,以为还是从前呢。若是太子无事,又或者小四儿没供出太孙的下落,兴许事情还不至于糟糕到如此地步,但如今……”他顿了顿,“好歹先把妹夫跟小四儿的事说了再求情也不迟啊!”
明鸾见他们渐渐将责任都归到常氏身上,便有些忍不住了,高声嚷道:“祖母在折子里已经请过罪了,为什么皇上会说她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