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重新开锣,唱的同样是一出热闹戏,不过这回不再是神仙们咿咿呀呀了,而是一出武戏。戏台上几十个演员挥舞着彩旗,用刀呀枪的互相交叉打斗,还有人连翻了五十多个跟斗,引得楼下男宾席上一片叫好声,楼上的孩子们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谢慕林和谢映芬就看得挺迷的。这比那些听不懂的斯文戏要有意思多了。
期间谢慕林留意到谢映慧出去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回来了,同行的谢映容回来后就坐到了谢老太太那一桌。
本来她还想过,谢映慧与谢映容去更衣,要是打算做些什么的话,估计就要趁此机会了,但她俩带足了丫头婆子,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估计没打算干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她就没有动。
等台上的精彩表演告一段落之后,谢慕林总算有时间理会谢映慧了,便问对方:“大姐姐怎么好象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你不爱看戏吗?”
谢映慧懒懒地说:“吵吵闹闹的有什么意思?我素来不爱看这样的戏。”
谢慕林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姐姐方才是去更衣了?地方离得远吗?干净吗?人不多吧?”
“地方还算干净,离得也不远,就在这个院子门外左拐,一直走到底就是了。那边还有个小园子,挺清幽的,景致不错。”谢映慧顿了一顿,“不过人嘛……就算不多,只要遇上一个你看不顺眼的,就够堵心的了。我还宁可那地方人多一些,毕竟人多了,某些厚颜无耻的家伙多少会有所顾忌,不敢露出丑陋的嘴脸来。”
哟,看来是有故事了?
谢慕林忙问是怎么回事,就连谢映芬也把注意力转回到姐妹们身上,眼巴巴地等待着谢映慧的回答了。
谢映慧无奈,又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便告诉了她们。
她方才与谢映容一起去更衣,其实真的只是借口而已,目的是为了去“偶遇”迟迟未回到席间来的那位传闻中要做太子妃的赵小姐。她们打赏了一个倒茶送水的小道士,知道赵小姐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不过,赵小姐她们没遇见,却遇上了另外两位闺秀,一位是马玉蓉,另一位曾经是谢映慧的闺蜜,谢映慧不想提她的名字。
马玉蓉乃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永宁长公主的yòu_nǚ,在家十分得宠。而永宁长公主年幼丧母,被生母所在宫殿的主位——也就是当今太后收养,与太后亲如母女。皇帝的同母胞弟被过继去了燕王府,又长年驻守北平,少有回京的时候。太后的舔犊之情,皇帝的手足之情,多是体现在永宁长公主身上。即使曹家权倾朝野,也要忌惮她三分。
马玉蓉与谢映慧都是皇亲国戚家的小姑娘,还是同龄人,见面的机会很多,但从来就不是关系良好的密友。前者看不惯后者的行事作风,也对曹家很不感冒,当面就敢怼谢映慧,说曹家的不是。可曹家与谢映慧都拿她没办法,所以一直合不来。
然而方才谢映慧在更衣处外头遇见马玉蓉时,对方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出言讽刺,反而淡淡地点头示意,礼数周到,还就天气问候了她的身体,客客气气地离开了。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当时她们遇见的另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的父兄政治立场虽然更偏向承恩侯府一些,但从前也没少巴结平南伯府。姑娘本人更是积极地与谢映慧结交,还和她做了好朋友。谢映慧自问待对方不薄,时常送些礼物什么的,还时常在长辈面前为她说好话。可方才她们遇见时,那位姑娘却口出恶言,对她多有奚落之语,仿佛她被承恩侯府冷落,便等于沦落尘埃了。
可事实上,谢映慧如今还是三品高官家的千金,曹家的外孙女。那位姑娘的父亲官位还不到三品呢,态度变化如此唐突,真不是一般的势利呀。谢映慧想起对方从前对自己的谄媚,再回头看与自己不和的马玉蓉是什么态度,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感叹着对在座的两位妹妹道:“我前不久才发现,深信不疑的亲人一直在对我撒谎。今日我又确定,本以为对我真心实意的未婚夫婿,很可能只是在哄骗我而已。而眼下,我又再看见,本来以为是好朋友的人对我冷嘲热讽,本来以为是对头的人却对我以礼相待。这世上的事,跟我想的真是完全不一样。我过去十三年是不是都瞎了眼?”
谢映芬连忙安慰她:“大姐姐别难过,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谁会无缘无故怀疑对方不是好人呢?这原也怪不得你。”
谢慕林则说:“现在你发现也不迟,那些欺骗暂时还没造成严重后果。乐观一点想,你早点儿知道真相,总好过等将来被骗得走投无路,才知道实情的好,是不是?”
谢映慧白了她一眼:“我怎会被骗到那个地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谢慕林笑笑,抬头望向斜对面的观戏席:“那边好象有人在吵架。”
谢映慧循声望去:“哦,那就是马玉蓉了,跟她吵起来的是她嫂子,我记得娘家是姓白的,是歧山伯夫人的娘家侄女儿。”
谢慕林仔细一看,原来那姑娘就是马玉蓉呀。她见过的。
她当初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才从水中被救起,浑身湿冷地坐在岸边。文氏一再恳求钱妈妈请大夫来给自己看病,钱妈妈却以影响宴席为由,坚持要等散了席再请人来。当时围观的宾客中,就有一个绿衣小姑娘和一个黄衣小姑娘看不过眼,说了些讽刺曹氏主仆的话。马玉蓉正是绿衣的那位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