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底没底,萧瑞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谢慕林的提议,是他内心能接受的最佳方案,不但能救下生母李瑶枝,还能顺便稍稍减轻一下有欺君嫌疑的养父萧明德的罪名,上哪儿去找比这更好的主意去?
反正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思考应对之策。他觉得谢慕林的想法就挺好的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对养父萧明德还算了解,对生父燕王殿下也比较有把握,却不大清楚皇帝会怎么想。他不敢轻举妄动,还把心上人给暴露出来,因此,他需要先跟身边的人商量一下,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能与之商量的人,自然是李姨娘了。
萧瑞重新走到卧室门口,隔着门帘倾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
大约是儿子没有进卧室的关系,李姨娘在装了一会儿闭目养神后,又重新睁开眼来跟身边的丫头说话。她似乎正打算支使其中一个丫头翠鬟去厨房替她要些米粥汤水来,因为她晚饭只吃了半碗粥,已经有些饿了。
可是,她还需要喝药,而再过一会儿,她的丫头就该去熬药了。如果走了一个翠鬟,剩下的绿腰又要到院子里熬药,谁能在屋里盯着她呢?
李姨娘微笑着安抚她们:“还有哥儿在呢,他就在外头坐着,你们怕什么?”
两个丫头犹豫不决。萧瑞掀起帘子走了进去:“翠鬟去吧,除了米粥汤水之类的,最好也要些能垫肚子的糕点来。就算姨娘吃不下,也可以留给我做宵夜。我今晚怕是要一直留在这里呢。绿腰也只管去熬药。一会儿等姨娘吃过东西,歇一歇,就能喝药了。”他在李姨娘床边坐下,“我在这里陪着姨娘,你们可以放心。”
两个丫头终于松了口气,齐齐告退出去了。
李姨娘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微笑着说:“我早答应过你,不会再做傻事了,你何必非要在我这里耗着,什么正事都不干?怎么能在外头留一晚上?快回自己屋去吧。我这里还有丫头呢。”
“无妨,我可以在外间打地铺。眼下姨娘就是我最重要的正事,我自然要专心致志,先把您照顾好了再说。”萧瑞顿了一顿,“姨娘也别总想着把我哄走,好继续做那等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了!若你是为了我的前程,那就更应该好好地活着,看着儿子顺利成为燕王府的王子,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倘若我去燕王府的代价,是您献出自己的性命,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的!我已经跟父亲……”萧瑞停顿了一下,随即改口,“跟萧将军说过了,倘若您真的死了,我宁可去做一个寻常的小武官,回到开平卫守边杀敌,也不会去做什么燕王府的王子。倘若皇上与燕王殿下连小武官都不许我做,那我大不了就辞了官去做商人,游走天下,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我绝对不会去那个要了我亲生母亲性命的地方!”
李姨娘的眼圈顿时红了:“你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挣扎着就要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打算坐起来跟萧瑞好好说一番道理。
萧瑞却伸出双手,轻轻把她重新压了回去:“所以,您别再整天寻思着找死了!您若是真的盼着我好,反而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才是!您不就是担心自己做了这许多年的将军府姨娘,会影响我的名声,让我不能顺顺利利地去做燕王府王子么?可我这些年没少在外头晃荡,就算在北平,在北方军伍里,也是交游广阔的,人人都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就算您死了,别人该质疑的照样质疑,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与其做那让我一辈子伤心难过的事,还不如冷静下来,好好跟您的儿子我商量商量,该怎么让整件事听起来更合情合理一些,既能保住您的性命,也能减少质疑我的人数!”
李姨娘被他唬住了,面露犹疑之色:“还能有什么法子?况且……”她顿了一顿,“我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自己必须死的……”
萧瑞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就要追问:“那还有什么原因?是因为您当年愤恨之下,曾经有过欺君的念头么?这件事您本就不该在皇上面前坦承的!但就算您说了,您也不过是只有一个念头罢了,从头到尾都不曾做过什么,就被萧将军纳为妾室,严严地约束在府中了。皇上就算对此有所不满,也没必要要了您的性命去吧?!您不过是太伤心大姑奶奶的死了,太恨曹皇后一家了,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来。皇上难道不伤心,难道就不恨曹家?相比之下,明知道真相也清楚燕王府多年来一直为无嗣而烦恼的萧将军,不是更应该受责罚?皇上难道因为萧将军是他所倚重的大臣,就把怒气发泄到您这个小人物身上么?!”
李姨娘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反正,你别问了。我知道自己有罪。皇上怪罪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并不后悔……他那样对大小姐……会有今日也是活该!”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这句话。
萧瑞面露疑惑之色:“姨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为什么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李姨娘避开了他的注视,“难道你还想知道当年大小姐跟皇上之间的事?我不想提。大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还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有孩子……”李姨娘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