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尴尬地举着输液袋看向贺正西:“怎么回事?可不要拿身体健康置气开玩笑啊。”
贺正西合掌对她道了个歉,把人送出门,说道:“有点小矛盾,我跟他沟通。”
护士只好说:“还以为是对我不信任,我看你也还小,最好把家里的大人叫过来,跟医生一起找他聊聊,我去跟护士长说一声。”
贺正西忙点头:“辛苦了。”
护士摆手:“没事儿,还有哭着闹着要求扎针的呢。”
贺正西配合地笑了笑,与她告别,转身进去,关上门。林彦正在换衣服,他被送到这边时昏睡着,外套只有一件黑色长羽绒服,里面是常穿的睡衣,鞋子……是棉拖。他把这身搭配起来,再加上头顶那搓不安分的乱发,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贺正西直接给气笑了。
“你这样出去,连护士站这一关都难过,更别提医院大门了。”贺正西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愿麻烦别人,可这不就是在给人添麻烦?刚才那位姐姐回去,搞不好要被护士长教训,如果你幸运地跑出了医院,或者在出去的过程中遇上了其他事情,那么因此受到牵连的,可就不止护士医生了。”
林彦靠坐在床沿上,无力地晃了晃脑袋。他睡得太多,又没怎么吃东西,全靠点滴补充基础营养,跟人斗斗嘴还行,更多的项目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别指望我会跟你生气。”他对贺正西淡淡地说,“我早就在上高中时就把气生够了。”
贺正西听他提这些,马上就有了些愧疚,但还是坚定道:“就算要出院,也得等医生给你做过检查才行……”
林彦并没有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他抄起手边的水杯,用力朝贺正西的方向砸过去,嘴上喊:“别他妈试图控制我的行动和思维,你还没有资格!”
最近几个月,贺正西已经把两人用的所有餐具都换成了耐摔材质。水杯的内部是不锈钢,外部是塑胶,因此这一摔,自然没有实现粉碎的效果,而是在被贺正西闪身躲过后,十分滑稽地落到地上弹了两下,重新滚回了林彦的脚边。
大概是对此感到难堪,林彦抬腿又是一踹,这东西的外壳总算有了一些受伤的迹象。
贺正西哭笑不得地抹净脸上的水渍,走到病床前,弯下腰,跟林彦面对着面,开口道“要是摔这东西,能让你开心一点,我马上再去买几套,你觉得怎么样?嗯?”
“你闪开。”林彦瞪着贺正西,“我非常讨厌别人居高临下的目光。”
贺正西放低身子半蹲着,与林彦平视,“你看这样行不行?满意么?”
“你收手吧,这显得我很无理取闹。”林彦焦躁地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贺正西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我只想洗把脸!”林彦高声喊:“怎么?!把我当疯子吗?!害怕我寻死吗?我不会自杀的!我说过无数遍了!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吼完有些大脑缺氧,紧抓着输液架开始喘气,喘了一阵子又凄声道:“我不需要你们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对,没错儿,许老头死了,我难受,我快活不下去了。可又能怎么样?我是人啊,正常人!我至亲的人去世了,我不能难过吗?我不能脆弱吗?我不能食不下咽吗?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我明白,我太懂了!因为六年前,许老头刚入狱那几个月,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慢慢滑坐到地上倚靠着病床,攥起拳头使劲锤击地面,颤抖着说:“别在这里施舍你们的无私,我真的不需要,别逼我。”
贺正西呆愣地立在一旁,心里充满矛盾纠结,过了许久,他才跪下来,把手掌心覆盖到林彦的膝盖上,低头小声说:“哥,我没有要逼你,你知道么,你那天在浴室突然倒下去,我差点被吓死。我明白要正常地去对待你,可我无论怎么尝试,都做不到啊!哥,我也困惑,也想不通,咱们何必每天折磨对方呢,明明心里都很清楚……”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说得对,我还是太年轻,我对你,对这个世界,都了解不够。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去了解?不要把我隔离太远,好不好?”
“……我只希望你能滚。”林彦沙哑道,“放过我,也别再喜欢我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谈恋爱,对不起。”
贺正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脸上瞬间闪过无数表情,最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滑落到林彦的小腿上,捏紧,几乎要掐进血肉一样,狠声道:“你觉得这可能么?”
林彦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正西靠过去,死盯着林彦的眼睛,说:“你去年夏天在溪城监狱外答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松开一只手,直指自己的胸膛,“我可是相当重视,字字句句全记在这里。我5月25号的生日,再有3个多月就满18,你现在是想一走了之?这算什么?通俗点说,玩弄我的付出和感情?”
林彦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有一点独处的空间。”
“那你就给我个笑脸看看!”贺正西吼出声,“我每天像条狗一样围着你转,不,还不如狗,狗主人还知道丢给它东西吃,抱起来蹭一蹭,我呢?!”贺正西使劲晃动林彦的脑袋,“别说笑脸了,你给过我一个正眼吗?我不想管你,更不想控制你,你过去是我大哥,现在是我喜欢的人,我什么意思,我只想让你健康平安!”
他失控地站起身,抬脚猛踹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