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
“我是很脏……我是很脏……可……你别丢下我……”
“……我求你……”
无人应声。
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又冰,又凉。
夏谐红着一双眼睛往后看去。
他看见继父和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一人一手抓着自己的左右两只脚踝,冲自己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笑容。
在他们身后,有无数黑色的汁液蔓延过来,流淌至他的身体上。
这一瞬间,他喊不出什么救命——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似乎有人凑在他耳边说:
“你说“没有“?……那你倒是“没有“给我看啊。”
后面的一段路,夏谐也都是爬完的。
也不知怎么地,他踹脱了那两个男人,就往卫生间的房间爬去。
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事实上所见的只是一个男人自言自语地,满脸痛苦地一个人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爬来爬去。
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真是可怕得很。
夏谐把卫生间的门死死关住,他听见外面有许多脚步声,走来走去,走去又走来。
仿佛本能驱使地,他扶着门勉强站起来,又勉强走到了浴缸前,低头拧开龙头放满了水,才慢慢躺了进去,就像严寒中的人躺进被窝那样。
他把头埋在水里泡了好一会,才慢慢探出一双眼睛惊慌地四下看着,最后落到墙上的窗户。
这一瞬,和十四岁的他所经历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然而墙上的窗户射进来的并不是月光,而是比死灰更苍白的雨中的日光。这光照在夏谐被水泡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把他眼里最后一点亮光照得摇摇摆摆,将近熄灭了。
再次把头埋进胸口,蜷缩起来的时候,夏谐的脑海里头一次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朦胧间他听见有从远方传来的急促的敲击声。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来回回荡着,听起来忙乱得很。在敲击声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夏谐。
夏谐。
他睁了睁半阖的眼睛。
“……林阙?”下意识喊了一声,发现舌头都是麻的。他抬起头来,慢慢往门口看,林阙站在门口,身上全湿透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夏谐……”林阙喘得很厉害。“对不起……”
你不是甩开我的手,走到远方去,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可是当看见这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他心中的那团风中残焰又渐渐高涨,蔓延全身。
夏谐从水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往林阙那边走去:“他……他们……你救救我……”
可是脚又被浴缸绊住,整个人摔在砖面上。
他的生命好像就是这样,明明那样努力地想往前走,却总是不停,不停地跌倒在地上。
“你救救我……”夏谐说。“你救救我……救救我……”他两只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在湿淋淋的地面上乱抓着,仿佛如此,便可以抓住些破碎的希望。
上次也是在这里,他问林阙:“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林阙回答了:“是的。”
他说是的。
他说是的啊。
也许正是因此,林阙才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