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说:心里着实难受的话,哭一下没坏。
谈无欲摇头,说没事,我没事。
说着没事的时候,眼泪忽地就这样流下来。
议案表决当日,翳流的事起了微妙作用,过程比原先估计还要顺利,最终一鼓作气获得通过。
这事扰攘多时,如今马到功成,素还真人前风光,仍表现得不亢不卑。他不忘归功众人,尤其是欧阳前辈对他提携有加,于关键时刻抛弃门户之见云云,一顶高帽妥贴又体面,精准又阴损,间接自抬了一把身价,却令人看出来十分真挚。
但凡不知道的,无不赞赏;略知道的,无不捧着肚子满地打滚。
屈世途叹道,怎说都是前辈,又是共事的人,抬头不低头见,人家吃那么大暗亏,连翳流都放手了,你少说两句还不成。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原也怪不到旁人头上。屈世途知道,若说素还真心里有气恐怕未必,不舒服却多少有些,为了少艾也为了那人。
素还真听着一言不发,屈世途又叹了口气,递过去一个信封。
「昨日秦假仙给拦下的。」屈世途皱眉:「那天在四方台见你俩一起,他就知道会出事。」
素还真一看,不意外是他与谈无欲的照片。
屈世途说,到这地步,上面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该做的已经着手去做。但眼下关系闹得太僵,怕不能轻易摆平。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不想旁人插手,要怎么做都好,自己看着办。
谈无欲告诉素还真,他想去个地方;素还真说我也是。
谈无欲记得素还真答应过忙完法案就带他去个地方。但又说他是为少艾的事,要先办妥少艾的事么。
素还真点头:少艾的事自然要先办。
于是来到落下孤灯。羽人一直长居于此,几年来为了工作才搬开来。因为出了这事,便向有关方面请辞,听说是不批,却安排大假,便一个人独自回来。
是乡郊僻静之地,荒凉凄寂。春寒料峭的三月初,廊下卷过一阵透心凉的风,将挂着的风铃吹得清脆作响。
谈无欲知道羽人非獍,过往却不曾与他单独打过照面。羽人的话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沉默,一张俊秀脸上无甚表情变化,完全瞧不出情绪。
「这是他托我交给你。」谈无欲将个素白小盒子放在几上:「他说过几天是个特别日子,怕赶不及亲手交你。」
少艾那日的话,如今看来,竟已是知道事情不好。若他果然能够脱身,交付羽人之物又何必在意晚上几天。可恨当日自己心里另有所挂,居然不曾察觉。
他与少艾相识时日不算短,相交机会不算少。有些话他从前听少艾说,原来那时候还没听懂,后来才渐渐领略过来。
当着谈无欲的面,羽人拆开小盒子。外面看着平净无奇,里面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风铃,被趁而重之地层层包裹着。
谈无欲头一次从羽人脸上看见变化。
羽人问:他还有别的话没。
少艾将东西交托他时确实讲过话,似乎像自言自语,又似乎不像;似乎是对他说的,又似乎不然。谈无欲想起少艾,想起那日火场外力竭声嘶的羽人,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
「少艾他……本意并非如此。」
羽人静静点头:「我知道,他只是没办法。」
从前他有个朋友管他叫阿呆,往日里他净说人死心眼不听劝,却又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可见这名没白起。
他老以为自己是聪明的一个,其实是最傻的人。
傻得不知道我只要他活着就好,别的又有何相干。
谈无欲问:你恨他么?
羽人说:我宁愿恨他。
告辞的时候谈无欲没让羽人远送,素还真就在外边候着他。
「这便走了?」
「嗯。」谈无欲点头:「可以到你想去的地方去。」
「都不问一下带你到哪去?」
谈无欲冷冷淡淡的:「要带我去卖的话趁早,估计还值几个钱。」
素还真随意一笑,开车离去。
来到机场,谈无欲有些愣然。素还真交给他一张机票,他瞧了瞧目的地,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