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多年以后谈无欲从梦中醒来,蓦地忆起这句话。
窗帘漫长垂落,一束月光穿透薄纱,照见微尘轻扬。
他忽然希奇十九岁的自己竟有那么多的勇气去面对生命。
人固然不能只有勇气。
却也不能没有。
十一
重建工程丑闻高潮迭起,从空穴来风到证据确凿,到异度掀出当年房地产规管欠完善,承建商钻空子欺上瞒下,早在十几年前卷了铺盖……诸如此类。整件事便如一台大戏,闹到最后,政府酌情处理,异度虽名誉得保,不伤筋骨,到底丢了一半项目予天波浩渺;苍得了便宜不说,素还真年少有为,出身不凡,更难得一副正义心肠,趁此事大大出了名,风头一时无两。
连带着不怎么得空过些fēng_liú小日子。
周末早上谈无欲接到电话,听说是晚上要过来,张罗半天,结果挨到黄昏,素还真传了短讯:临时有事,大约不回来。
于是二话不说把手边事情丢开。那人要来不来,要将他呼之则来抑或挥之则去,谈无欲并不如何上心。虽说有慕少艾的话在前头,说穿了也不过那么回事;若真都上心了,还成个什么样子。
而且说实在,素还真待他不错。
素还真说自己为人随和,吃的不用矜贵,但也不好每天啃粗粮;衣着不用太讲究,但让人看了也不能太过寒碜对不对?说罢rd一递,让他这半年该添什么添什么,意思用不着说白,知道是零用钱了。
出手那么大方,在其它情人面前,肯定也风评一流。
再说事务如此繁重的素还真,果然便依当初所言,偶尔找他相陪。
像今晚上,说是有事,也许真正是推搪不开的工作,指不准也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跟别的什么人fēng_liú着。这事谈无欲从前并没有刻意想过,但又觉得再自然不过。
心里轻省,便继续捣腾着ey去。
觉困了便休息。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彷佛听见乐声。
书房门没关严,轻轻推开,那人正在弹琴。就着些微灯光,谈无欲瞥了眼挂钟,都快凌晨一点。
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平心而论素还真这手琴弹得流丽缠绵,甚至于被这琴音扰了清梦,也感觉难能可贵。
「吵到你了?」察觉身后多了一人气息,素还真回头。
谈无欲说该我吵到你才是。又觉得这样相对着,一时不免无话可说。他略有些不自在,便要退出:你继续。
素还真说他这是一时兴起,十分不要紧的事。于是招谈无欲过去,让他也来一段。素还真仍旧一副调笑模样,嘴角微翘,看着却比平日略有些不同。
谈无欲本意推说不会,怎料手脚不听使唤,心神一动,竟就走到钢琴前。
很久没碰过了,大概已然忘记许多……心里各种滋味,他双手平放黑白键上,缓慢而有力,试探似的寻找音感,接着奏起一串和弦琵音……最后是那首名闻遐迩的曲子。
素还真一直十分留神谈无欲的手,细白修长的指尖;于是没由来猜想他会弹琴,却不知道还能到这种程度。
谈无欲说哪里就能够到这程度,荒废太久,指法都生疏。只不过这曲子,当年是下过苦功的,前面记得牢;后边的,当时也不过把音符摸全,如今更要丢七漏八,再也不能了。
素还真略笑:不是技术,是prese。
「这曲子对你有特殊意义?」
谈无欲沉吟半响:小时候家里有个唱片,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全集,母亲是他的s。唱片里母亲最喜欢这首,翻来覆去听不厌。
母亲开玩笑,说什么时候你长大了能弹上一次。
母亲摸摸他的头:不光会弹,也要能听懂音符背后的话。
音符背后真的有话吗?
真的。
素还真问:「那是什么?」
s从指间悠悠响起,那旋律有如倾泻一地的月光,清冷静寂。谈无欲低眉道:深刻、坚忍、毫不畏惧。
素还真注视着他,不说话。
谈无欲心道,与他说这些话,毕竟有些无状,也是难以为情了。他蓦地又想起方才这人不大平伏的琴音,分明是心事重重,便停下来抬头问:今晚你是怎么……时候不早还不休息,是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