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微微点头,并未对别人理想置喙。
那样很是不礼貌,而且对于双方,都没有任何意义。
陈远接着告诉方长,自己之所以目前还在这里当店小二,是因为家里双亲尚在,有牵挂无法离开。
他目前在家尽孝,准备待父母百年之后,再离家出行,因此也不准备讨媳妇生娃娃,到时方可得轻松:
“或许我名叫‘远’也是一种冥冥感应,我心中最想去看的,是那些无人之处美景,是那些名山大川、草地雪原、幽谷峰峦,是那些人迹罕至之处。”
“不娶妻生子,不让自己有牵挂,也是因为我已做好了充足准备,并不怕葬身在哪个偏僻角落。”
“俗话说‘善泳者溺于水’,类比之下,喜爱远游者死于途中,反而是常事,而且对我来说,也说不定是幸事。”
对于这位店小二远大理想,和他这幅豁达心胸,方长有点钦佩。
能见识到这种人物,听到这样的故事,对自己修行路,也有一些好处。
他夸赞陈远道:
“有这份心态,想必在不久将来,陈兄弟应能实现自己心愿,祝好运。”
对于这两句鼓励,店小二很是高兴:
“多谢客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这样的想法没问题。”
“当然,最近两年我也没和人说过此事,但今天不知为何,看到客官就心中颇感亲近,有些没忍住诉说了一番,还好您不笑话我。”
将最后一片脆鸭皮撕下,蘸了砂糖放进口中细细嚼着,方长真诚地说道:“在下一直认为,有梦想的人,都值得尊敬。”
店小二表情有些得遇知音之色,他拱拱手:
“不知客官怎么称呼?”
“叫我方长就好。”
这时候,不远处一张桌子上食客们似乎要会账,朝这边招呼:“伙计!”
“来嘞——!”
陈远立刻朝那边快步走过去,直到方长吃光了鸭肉菜蔬白面饼,喝光了壶中美酒,需要结账时,他才有闲暇过来打个招呼。
…………
……
“那刘家娘子,医术实在是好,这次只是揉捏了两下,我这多年病痛就好了!”
“真的?你被这折磨了不少年了吧。”
“是啊,算起来快八年了,我被这病折磨了这么多年,如今得了解脱,实在应去再次道个谢。”
“那肯定是,我听说那大户人家被瞧好了病症,会找巧绣匠订制面锦旗送过去,咱们这些普通人家虽然弄不起,但你去当面道声谢,也是应该的礼数。”
“就是就是,明天便让我家老三去市集上置办份谢礼,我要上门去说一声。”
“也不知道那刘家小子怎么有那么好的福气,娶得娘子人又漂亮,心地又好,医术又棒,我家那小子要是能够找个有她一半的,我就去城隍庙进香。”
“当然了,他爹之前行医那么多年,治好了多少人!此等善举,必定是福泽绵长、荫及子孙,像我们这样人家当然没法比。”
“而且那刘家公子,日夜攻读诗书,肚里全是学问,这种人物娶到好媳妇才是合理事……”
路边两位中年妇女,端着簸箕提着铜壶正在闲聊。
她们谈话声,一字不少传入方长耳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拎着只卤猪蹄慢慢啃着,在长街上闲逛的方长,朝这边看了一眼。
诶,有妖气?
一看之下,方长脚步顿了顿。
他停止了啃食,将手中猪蹄连骨头三两口嚼吃完,给双手用了个除垢术,去净所有油脂,便转了个方向,朝另外街道上行去。
确实有股淡淡妖气,萦绕在这左近人家附近。
“不应该啊?”
方长有些好奇。
妖物开慧后,混迹人间者并不少见,但即便尚未化形,也不会出现妖气四溢的情况,因为那样的很容易被捉去,物竞天择之下,渐渐已经绝种。
而眼前这种也有特异之处。
并不像未能控制住妖气那种稀罕品种,以单点为中心逐渐变稀,这里更像是随机分布。
方长悄悄跳上座高柴堆,放眼望去,这怀凤府城里妖气一团一块,极其单薄但又错落有致。
妖气很淡,他估计以大部分修行人感应水平,甚至都无法发现此处异状。但妖气又很有规律,刚刚聊天那两位中年妇人里,刚刚治好病痊愈那位,身上便环绕着一些。
结合她们聊天内容,方长有了猜测。
他随便走了一段距离,在旁边墙角,找了个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的小童,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那行医的刘娘子家怎么走?”
“这我知道,阁下。”那小童立起身,大模大样行了个礼,而后对方长说道:“但是我最近新学到一个词儿,叫‘等价交换’,阁下探知消息,需要给我在您心里,和指路价值相等的报酬方可。”
“哈哈,好。”
方长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两个铜钱,想了想,却没有递给面前孩童。
他对面前小童说道:“小友稍等。”
而后他去一边店铺,用这两个铜钱买了几根麻糖,用纸包了走过来,与了那小童:“您看这些可够?”
这孩童接过麻糖摇头道:
“在我想来,对于指路这种事情来说,所谓等价交换,其价值不由我来决定,而是由它在您心里分量所定,若阁下感觉它值这些,想必它便是值这些,我是不知道的。”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