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来,谢无酬头一次觉得心里没底。
微生厌的爱,她从来都不曾怀疑。可是她,也的确从未正正经经地说过“我爱你”这类表达情意的话。
谢无酬原本是不在意的,因为她一直觉得,彼此相爱便足以清扫一切障碍,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最近,谢无酬能明显地感觉到,从自己道出身世的那一瞬间开始,微生厌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她只是偶尔避开自己,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很自然,她生气她想逃她舍不得她,都表现得很直白,哪怕她总在遮掩。
可现在,谢无酬觉得,微生厌经常会陷入沉思。哪怕两个人密不可分,她的眼神也总是飘忽不定。
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可是,微生厌还在害怕什么呢?她现在已经不是戒台山的阿婆了,她们之间也没有身份的差距,只要她离开戒台山,天大地大谁管得了她们呢?如果她怕夜长梦多,她立刻就可以向全天下公布这件事。
谢无酬不解地想着,扭头看窗外明亮的月亮,婆娑的树影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
她正想起身,耳畔突然响起谢五铢的低沉的声音,“你能别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她还有事瞒着你,还在这帮她找借口。谢无酬,你什么时候这么贱了?”
心思被谢五铢戳破,谢无酬也没有恼怒。她先扫了眼身旁的微生厌,见她睡得很熟,就轻轻地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谢无酬推开门,借着月色走到一条隐僻的小径。
“你说话啊,你聋了还是哑了?”谢五铢粗鲁地骂着脏话,“我在关心你,你听到没有?!”
谢无酬朝着四周张望了一圈,沿着寨子西南往后山走。
“谢无酬你长点心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压根就没想和你远走高飞吗?她喜欢的只不过是你阿婆的地位,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你以为她会跟着你吃苦?”
“你太可笑了,人家急着去旱城找新的阿婆投怀送抱,你还在这里唱苦情戏。”
谢五铢喋喋不休地讽刺她,谢无酬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但偶或有几句扎在心头,还是觉得有点难受。等到身后的路全部消失之后,谢无酬突然停住脚步,她打断谢五铢一路上的聒噪,突然问:“你觉得她瞒着我什么了?”
“哼。她那种自以为是的人,要是能撬开嘴,也不至于被言老狗作践!”谢五铢似乎十分看不起前世的微生厌,她没好气道:“老天爷给了她一条做恶人的命,可她非要菩萨心肠,到头来还不是魂飞魄散。活该。”
她似乎是恨极了,骂骂咧咧止也止不住,连带着现在的微生厌也没免责,“你别以为你现在抱得美人归,我看她心里,有比你更重要的。”
谢无酬就在这骂声中,轻轻地笑了下,“比我更重要的。”她认真地思考,认真地回应,“只要不是哪个人就行。”
谢五铢不悦地拧住眉头:“你和她越来越像了,明明心里在慌,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烦人死了。你们这种人,就该早死早投胎。”
谢无酬无声地摇了摇头。果然,论口是心非,她果然还是比不过谢五铢。
说起来,谢五铢这段时间消停了很多。前段时间,她每天都在神台里睡觉,有时候一天睡好几次,有时候日夜不分地闭着眼假寐,偶尔醒过来,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时间久了,她也能感应到一些——谢无酬在设法回到那个世界。
“哎,你们这些做女道士的,会爱上谁吗?”
谢无酬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微生厌的脸,她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满脸的轻佻戏弄。
对面的女子生着和自己一样的容貌,她本来在得意地笑,听到这句忽而有些烦躁,扯着身上的红线,“哦,你啊。”
微生厌怔了一下,手上的线有一瞬间松掉,紧接着就听到一句:“我是说,你啊,她已经被你给杀死了。”
像这样的画面,时不时就会从脑海里冒出来,刚开始谢无酬还会疑惑,后来就渐渐明白了,这是属于谢五铢的记忆。那些,她趁着自己睡着,拼命化形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候,谢五铢就很喜欢微生厌了吧。她也曾想改变那个世界的微生厌,可惜因为师祖的禁制,她始终无法留在现实太久。
记忆在融合,重重叠叠的幻影里,谢无酬能感觉到谢五铢力量的削弱,她在放弃着什么。
“你还想回去吗?”谢无酬突然说话,惊起花叶上的一只飞虫。
谢五铢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突然听到这句,顿时又暴躁起来,操着一口欠揍的语气,“留你在这守着大活人,我回去看尸?”她咋舌道:“你也太牲口了。”
她总是这样,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把刀子恨恨地划在自己的身上。
谢无酬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前世的微生厌吗?
良久的沉默里,谢五铢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她似乎酝酿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借着漫长黑夜里突然涌现的诉说欲,说了一段长长的,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话。
“谢无酬,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你要好好活着啊。不说别的,总要把她的那二十几年先赚回来了,哦对了,还有我的。”
“我一直挺看不上你的,又蠢又木,又没良心。好在,你总算是开了窍……哎,早知道,我早点在你心脏捅几个窟窿了,你要是早点死了,也许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