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刻意躲避,闲言碎语依旧会有,问题并不是出在她身上,是那些人佛心不静。
明晦懂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依旧不能理解师叔的做法,想了想道:“半个月前,长公主一连数日过来寻你,皆被监寺师叔严词赶走,想来就算你日日待在这里,她也不会过来了。”
“明晦,你的心也不静了。”
说罢,她阖上经书,不紧不慢的踱步离去,明晦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喊道:“师叔,你的心静吗?”
“我做一天和尚,自当静一天心。”宋辞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她忽然觉得住持的话也没错,她的心大概也是不静的,八岁出家,目的只是为了寻求庇护,并不是看破红尘斩断尘缘……
红尘,是什么呢?
明晦追了上次,唤道:“师叔,住持要你我二人明日去长公主府上,将一本从西域传来的佛经取回来。”
宋辞微微侧身,抬眸看了他一眼,再度低下了头。
“明日早课后,明晦去师叔你的住处寻你可以吗?”明晦道。
这是住持的考验吗?
宋辞点了点头,觉得有些无趣,还不如再关她禁闭。
后山禁闭那处风景优美,近可观如涧水飞流直下如珠帘落幕,远可观层峦耸翠如置身一片天地幽静。在那里,身心皆安宁自由。
第二日早上下山,明晦体能奇差,拖延到中午才走到城里,来到长公主府时,下人说公主用过午膳后去了宫里,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听从安排在府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宋辞觉得可能等不到了,便提出告辞,却被拦住了。
她认得面前这青衣女子,那晚长公主叫她墨荷,步伐轻盈气息沉稳,想来武功不错。
长公主府里戒备森严,护卫众多,她略微思索了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晚间时长公主回府,摆素宴招待,依旧是那灯火通明的大殿,她一身暗红色凤纹织锦缎宫裙尊贵优雅,皇家威仪尽显,与那一夜化身妖精的不似一人。
明晦未出家前也是平民,不曾有机会面见达官贵人,此时面对大凉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忍不住偷看一眼,便被那气势所慑,心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他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卑微,再怎么修行也做不到如净尘师叔那般眼中众生平等不分贵贱,超然脱俗淡然处世。
如花似玉的乐伎轻纱遮面脚步轻盈,袅袅娉娉似行走在仙气缭绕的琼楼玉宇,娴熟的舞姿优美动人,可惜了席间三人竟无人欣赏。
足足有一月未见,沈清洛的视线一直落在下方宋辞的身上不曾移开,连珍馐美馔都顾不得享用,哪有什么闲心看歌舞。
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宋辞似是浑然不知,心无杂念的用膳,葱白纤指与精美玉箸衬的盘中珍馐分外诱人,烛光下平日里那淡漠的眉眼此刻也有几分柔和,恍若误入凡尘的谪仙沾染了烟火气息。
面对这样的宋辞,沈清洛纵使绞尽脑汁也只会傻乎乎的在心中不厌其烦称赞好看,旁的修饰词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起来。
可惜的是宋辞没一会儿便放下了筷子,一直在关注他的沈清洛见此,挥手让人下去。
丝竹声停,沈清洛款款来至宋辞跟前,关怀道:“是食物不合口味吗?你想吃什么,本宫安排人去做。”
“多谢公主款待,贫僧已经用好了。”宋辞淡声道,心里却波澜微起,沈清洛身为公主也这般心细,当真少见。
“当真?”沈清洛瞥了眼还在埋头吃饭的明晦,不由问出了声。
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食量如宋辞这般小,不过……似乎也不曾见到哪个男子如他这般雌雄莫辩宛如上好的美玉无瑕。
宋辞微微颔首后,便双掌合十,阖眸打坐。
她不欲再与沈清洛多说什么,这公主比幼时聪慧太多,她从小女扮男装,今日却是第一次被察觉出异样……
却不懂,这皆是因为沈清洛对她的用了心思。
沈清洛见他不欲同自己交谈,心里微微失落,不过想起墨梨的安排,开口相邀道:“宋辞,你吃好了便陪本宫去园中消消食,打坐也不差这一时。”
“修行一事,贵在日积月累的坚持。”宋辞不紧不慢的说道,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不把长公主当回事。
“宋辞,你还想不想要经书了?”沈清洛气恼的瞪着宋辞,那清冷淡漠的眉眼让令她觉得又可爱又可气。
“净尘师叔……”
明晦紧张的额头冒汗,净缘师叔本就不相信净尘师叔清白,若师叔再惹恼了长公主,拿不到经书空手返回寺里,一定会被误会是借口取经书实则私会公主。
这乃出家人大忌,传到监寺师叔耳中,免不了又要被杖责罚禁足,甚至……逐出山门。
“贫僧奉住持之命来长公主府取经书,若公主不愿,贫僧空手回去便是。”宋辞淡淡道,白日里也就罢了,这是晚上,她宁愿不要经书,也不愿如沈清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