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也没有再说话,她看着白微羽从她身侧走过去,微微抬起手,却在触碰到白微羽衣摆的瞬间停住。
柔软的衣摆被风裹挟着,带着几根发丝穿过云诺的指间。云诺的手慢慢放下,很轻地捻去指尖残留的触感。
白微羽与她擦肩而过,静静地走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风暴之中。
“小羽!”钟年年下意识着急地惊呼一声。
白微羽没有给她回应。
云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冷冷地问:“她来做什么?”
二白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淡声道:“谁知道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莹白的光亮闪过,云诺怀中残破的尸体突然开始自我修复,漆黑的色泽被抹去,暴露断裂的血管重新连接,一层层粉红的肌肉覆盖上去,最后连起一片平滑白皙的皮肤。
钟年年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许瑟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从一团焦炭恢复了生前的面貌,一个健步冲上去就要检查她的瞳孔反射和心跳,但是被二白抓住手腕。
二白说:“我只是肉白骨,没有生死人的能力。”
钟年年怔怔地说:“那……那她……”
她反应过来,低声问:“小……白微羽她,是想让许瑟走得体面一点吗?”
二白脱下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的t恤被风掀起一瞬,云诺看到她腹部一道长长的伤疤。
“没有哪种死亡是体面的。”二白把外套裹在许瑟身上,“体面,不过是给生者看的,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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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琴目光空荡地走在一片虚空里,无声的,寡白的,异能的边缘是飓风,而异能的中心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空气的流动,从前这里还有一个许瑟,现在只有一个她。
许琴赤身裸/体,她的异能会毁灭掉她身体外的所有东西,所以衣服也是留不下来的,她像是新生的婴儿,干干净净,茫然无知,唯一能够理解的只剩下一件事情。
她的瑟瑟不在了。
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当她的异能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开启的时候,许琴确定了这一点,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她觉得没有任何真实感,军事区的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哪怕一声惨叫,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从前永远都是瑟瑟牵着她往前走,瑟瑟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夏天,冬天,晴天,雨天,她挂着卑怯的笑容,落后许瑟半步地跟着,手上能感受到轻轻的,向前的拉力。
现在,她无处可去。
所以她凭着本能,慢慢往有人存在的地方走去,异能像是贪婪的巨兽不断膨胀,将越来越多的东西化为湮粉。
许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不属于她的脚步声,她在短暂的呆愣之后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但是眼前出现的人不是许瑟,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闯进了这个原本只有她和许瑟能够存在的地方,女孩带着温柔的笑容,漆黑的长发和纯白的纱裙,鲜明得仿佛极致的善与恶。
女孩轻轻地告诉她:“许瑟死了。”
许琴心里“咚”的重重一响,她说:“我……知道。”
女孩就垂下头,自言自语道:“也对,以往每一次她死的时候,无论你在哪里,你都能知道。”
许琴看着眼前的女孩,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平静,灵魂好像已经从身体里飞走了,飘在半空中哭着嚎啕着看着下方空荡荡的肉/体对着来人发问:“你是谁?”
“我们在端阳见过,曾经我也很多次地见过你。”女孩含笑说,“我叫白微羽。”
许琴慢慢问:“那么,你也认识瑟瑟吗?”
“是的,她是个很好的孩子。”白微羽说,“曾经……或者说,对我来说是曾经,对你们来说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在我对人类最失望的时候,你们让我觉得,原来亲情也可以是这样的。”
白微羽轻柔地看着她,声音甚至让人感受到宽容,好像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能够得到原谅。
“所谓……兄弟姐妹,父女母子一场,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是最让人舍不掉的感情。”白微羽喃喃地说,“我先看到了你们,然后才看到了更多的人,最后,在这些人的尽头看到了云诺。”
许琴并不能完全听懂白微羽的话,但是她听到白微羽说许瑟很好。
许琴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泪水一离开眼眶,就被异能化成虚无。
“她很好很好。”许琴哽咽着,“但是我不够好,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一直是她的拖累,因为我太弱小了,所以逼得她不得不赶紧长大,才能保护我,很多人讨厌她,骂她嘴坏,嚣张跋扈……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许琴的记忆里,从许瑟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不再叫她姐姐了,甚至,许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了,总是暴躁地,不耐烦地,她知道自己给了瑟瑟太多的压力,因为她太没用了,所以她的瑟瑟不得不扛起了两个人的生存,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竖起浑身的刺,扎伤身边的人。
许琴哭着说:“可是明明我才是姐姐啊。”
明明她才是姐姐,明明应该由她来保护自己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该死的那个。